拜倫站在人潮湧動的大街上,靠著小一號的身材從人群的夾縫之中擠到了最前麵。
迎麵而來的是成群的地行龍騎士,高舉著暗黑色的旗幟。
陽光照在他們的鎧甲上,讓這些騎士好像在發著光。
今天是暗月將軍勝利歸來的日子,這位將軍又和往常一樣贏得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
和以前一樣。
他帶著勝利品和俘虜高調的穿過王庭的中央大街,迎接民眾的歡呼。
但是拜倫卻似乎非常厭惡這位將軍。
他看到了那個舉起啞光長劍的身影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在歡呼的浪潮之中突然對著這位目前掌握著王國最高權力的人物大喊道。
“將軍!”
“發動這一次的戰爭,有什麼意義?”
“城外餓殍遍地,為什麼不去解決?”
周圍的人一個個驚駭的看著拜倫,立刻和他拉開了距離。
但是周圍更大的歡呼聲蓋過了拜倫的聲音,暗月將軍好像沒聽到拜倫的話一樣,直接從大道之中走過。
隻是頭盔下的視線,不經意間輕輕瞥了一眼這個膽大包天的少年。
少年本來鼓足了勇氣,特意來到這裡去質問暗月將軍,卻沒有想到自己就像一個小醜一樣沒有任何回應。
他有些頹喪,或許也有一絲慶幸。
最後他不知所措的在外麵轉了一圈,直到天快黑的時候才回到了家中。
拜倫的家庭是城中很普通的一個家庭,父親是個木匠,母親是貴族家的仆傭。
他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
這是一個大家庭,一家人居住在一個木頭搭建起來的老舊房子裡麵生活雖然清貧,但是至少一家人在一起,還算安穩。
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家庭,潘斯城大部分人都是這般。
他剛剛推開門,坐在木梯下正在抓石子的五歲小女孩立刻抬起頭,指著他用稚嫩的聲音大喊著。
“二哥回來了!”
拜倫立刻豎起手指頭:“噓!”
“不要喊。”
拜倫今天一整天都不著家,家裡人知道他回來了肯定要訓他一頓。
為了收買妹妹,他從兜裡拿出了幾顆純白色且質地光滑細膩的石子送給了妹妹,這可比妹妹用來玩抓石子遊戲的石子要好多了。
妹妹很開心,一隻手抓著石子眼睛好像在放光,緊閉著嘴巴不斷的點頭。
另一隻手學著哥哥拜倫:“噓!”
拜倫又問了一句:“老爹回來了沒?”
妹妹指了指拜倫身後,他一回過頭就看到了父親站在門口。
拜倫臉上一垮,就被父親給拉到了後麵。
拜倫父親的臉上有著傷痕,一隻耳朵不見了,這是在之前王國的一場戰爭之中留下的殘疾。
不過能夠留下一條性命已經算是幸運,父親的幾個兄弟就全部死在了那一場戰爭之中。
父親手上的鑿子都沒有放下,生氣的指著拜倫問他。
“怎麼回事?”
“聽說,你今天跑到街上去質問暗月將軍?”
“你不想活了嗎?”
“為什麼你這麼喜歡得罪彆人?”
四連發質問,足以體現拜倫父親的焦急。
拜倫絲毫不認輸:“因為彆人做錯了。”
父親很不喜歡拜倫的固執:“彆人都是錯的,你就是對的?”
拜倫也很犟:“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很難分辨嗎?”
“殺人是錯的。”
“欺負彆人是錯的!”
“騙人東西是錯的!”
“這種問題還用去想嗎?
“為什麼說我得罪彆人,因為他們做的不對,我還不能說嗎?”
他的聲音更大了:“暗月將軍發動的戰爭就隻是在殺人,沒有任何意義。”
“他們整天都在殺人,殺亂民,殺異己每年都在和其他國家打仗,和自己人打仗。”
“他們這些人從來沒有想過如何去治理好這個國家,從來沒有想過去為大家考慮。”
“外麵餓死了那麼多人,大家的生活越來越難了,他們不知道解決問題,就知道壓榨我們去發動戰爭。”
“我為什麼不能說?”
父親很生氣,但是嘴有些笨,不知道怎麼說拜倫。
最後隻能說道:“你啊!”
“遲早有一天會吃大虧的!”
拜倫扭過頭:“那也改變不了這個世界的對錯黑白。”
父親拍了他後背一巴掌:“懶得和你吵,進去吧!”
“吃飯了!”
一家人坐在木頭地板上,圍繞著一張長桌,黃昏的陽光已經變暗了,室內更顯暗淡。
桌上的食物是一團看上去像是糊糊的東西,散發著難吃的味道,裡麵配著幾縷並不新鮮的爛菜葉。
不過這樣的東西,也已經算是豐盛了。
家裡這麼多口人,一天隻能吃兩頓,更吃不飽。
一般都是先供作為主要勞動力的父親和大哥吃飽,然後才輪到其他人。
父親、母親、兄長還有妹妹圍坐在一起,條件雖然不好但是也算溫馨,拜倫坐在妹妹的身邊。
看著妹妹依舊在桌子下麵抓著自己送給她的幾個石子,拜倫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
“拜倫!”母親喊了他一聲。
他接過了母親遞過來的碗,母親也訓了他一頓。
“明天不要到處亂跑了,就在家裡幫忙。”
拜倫:“知道了!”
拜倫家所在的地方,是潘斯城的城西區。
黑夜裡。
此刻的城西區內,大量不知名的神秘人物正在活動。
而他們活動的中心,正是拜倫的家。
拜倫家的後門來了幾個披著黑色鬥篷的人,鬥篷下的目光看向房間之內,看到了已經酣睡之中的拜倫。
少年漫無目的的忙碌了一天,累得不行。
他就好像大多數他這個年齡的孩子一樣,知曉很多道理,聽聞了很多事情。
但是唯獨,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
他更不知道接下來,他要麵對些什麼。
其中一個人問道:“確定了嗎?”
另一個人回答:“早就確定無誤了,肯定就是他!”
精神力交錯,掃了一遍又一遍。
“看上去也沒有什麼出奇的?”
“就是相貌還算出眾,但是這算什麼?”
“個頭不高,普普通通,也找不到什麼特點,他為什麼會被選中?”
他難以理解,至少按照權能者的眼光來看這個人都太普通了。
另一個人說:“這是神的旨意。”
這話就說絕了。
是啊,這是神的旨意。
對方是神親自選中的暴怒之子。
他們隻是神的信徒,怎麼能知道神明是怎麼選的。
或許神已經看到了未來,看到了注定的命運。
一句話,已經解釋了一切。
這人點了點頭。
那就不用多想了,安排為深淵預選之王準備好的一切就可以了。
“選王儀式準備好了嗎?”
“大主祭今天夜裡就要到了,到時候他一定會過問的。”
身旁的人不敢誇下海口:“這麼龐大的儀式,哪裡有這麼快就算準備好了也得再三驗查,我可不敢說準備好了。”
畫麵拉到天空之上。
大量的神秘人物在城西區布置下了一個龐大的儀式術陣,密密麻麻的節點之上布置著鏤空的晶石,安置於不同的地方,等待著人激活他們。
而在拜倫的家,就剛好位於這個儀式術陣的正中央。
房間裡酣睡之中的少年,他木頭床的反麵刻畫著恐怖血腥的紋路和符文。
那是原罪之神的神名。
還有,代表著原罪暴怒的符號。
月光下。
他翻過身,打了個輕鼾。
美夢裡,他將之前抓住的一個騙子打得落花流水。
美夢裡,他義正言辭的質問著暗月將軍,獲得了所有人的讚揚。
王庭政事大廳。
暗月將軍手下的情報人員將搜集到的所有情況,全部都送到了暗月將軍手中。
深淵教團的行動很隱秘,還是在暗月將軍沒有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布置。
但是這種隱秘的行動,一旦暴露出來就再也沒有任何隱秘可言。
暗月將軍拿到的是一副畫像,還有畫像上這個人的所有背景,他習慣性的先看文字,然後再去看畫像上的人。
“他們的目標就是這個孩子?”
暗月將軍看著這個畫像,覺得覺得有些眼熟。
“好像有些印象!”
“在哪裡見過麼?”
突然間。
他突然想起了。
在他勝利歸來的時候,他曾經看到過這張麵孔。
一個畫麵從腦海裡湧現了出來,
暗月將軍注視著紙張,目光微動:“原來是那個孩子!”
刺眼的陽光透過頭盔,照得眼睛有些恍惚,道路上一個孩子瞪著眼睛看著他,朝著他呐喊。
他當時問自己什麼?
哦,想起來了。
他問自己。
“將軍!”
“發動這一次的戰爭,有什麼意義?”
那個時候自己腦海裡湧出的不是憤怒,而是疑惑和迷茫。
連一個孩子都在質問自己,質問自己發動戰爭的意義。
“是啊!”
“有什麼意義?”
“我又打贏了一場戰爭,我打贏了很多場戰爭了,可是真的贏得了什麼嗎?”
此時此刻,暗月將軍又想起了這個問題。
那個預想了很久的計劃浮上了心頭。
他抓著紙的手垂下,低頭看著大廳的地磚。
如果。
如果還有下一次戰爭的話。
他希望,能夠用一場戰爭就解決一切的問題。
“一場,真正有意義的戰爭。”
“一場能夠解決所有問題的戰爭。”
一旁的卷發幕僚就是將情報遞給暗月將軍的人,他看到將軍思考完了,立刻問道。
“要不要開始準備,將這些人都”
暗月將軍卻說出了讓卷發幕僚詫異不已的話:“不用,不用去管他們。”
幕僚愣住了,他停頓了很久才接著問。
“將軍!”
“什麼都不做嗎?”
暗月將軍沒有回答,卻和這位心腹之人說起了另一件事。
“就在今天早上,已經確定了。”
“南方的幾個領主準備脫離王國,他們背離了自己的祖先和信仰,他們想要成為王!”
“一個王的名頭,就讓他們忘記了所有。”
“但是!”
“那是王庭最富庶的地方,還掌控著牧者之河的入海口。”
“我們絕對不能失去它。”
暗月將軍說這話的時候,情緒有些壓不住了。
“伱說!”
“我們還要死多少人,才能挽救這個國家。”
“我們需要再打多少場仗,才能穩住這個國家,才能完成我們的改製,才能創建出我們想要的王國。”
暗月將軍自顧自的說著他們麵臨的現狀,麵臨的種種困難。
“這些人會等我們完成改製嗎?”
“我們還能打得起仗嗎?”
“下一次,還有多少人會真心願意隨著我們出征?”
“王庭的人都已經厭倦了戰爭,支持我們的人越來越少,而我們的敵人卻越來越強大。”
“那麼多人都想要將我們從掌控這個國家的位置上拉下來,那麼多人坐等著我們四分五裂,然後從這個國家的屍骸上啃下一塊肉來。”
暗月看著幕僚,那目光讓幕僚感覺有些可怕。
“如果有一種方法,可以少死很多人。”
“你會選擇這種方法嗎?”
幕僚啞然無聲。
他本能的覺得,暗月將軍在計劃著什麼很可怕的東西,
而且,很可能就和這一次深淵教團計劃的事情有關。
城西區的禱堂密室。
披著黑色鬥篷的老者佝僂著腰,麵向原罪之神的神像。
“準備好了麼?”
一名名墮落主祭互相看了一眼,回答說道。
“一切都已經布置好了。”
“選王儀式已經準備完畢。”
“預算過了,祭品也足夠。”穀雭
“暴怒之子也已經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