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程悄悄探出頭,瞅瞅大廳裡的其他人,又瞅瞅坐在配件室後的守夜人,懊惱地揉揉臉頰,儘量控製著牙齒,讓它們不要打顫。
他也不想害怕的,可是身體就是不受控製,好不容易才適應了一個人生活的海島,現在又到了這麼陰森恐怖的地方。
算了,現在這裡不太安全,他還是等明天天亮之後再來兌換積分吧。
他慢慢往外挪了挪,一邊眼神四處亂瞄,一邊推起小推車,朝祁攸剛剛離開的方向走去。
然而,才到拐角,司程的後背就不由一緊。
幽深的長廊像是沒有儘頭,白天看起來是綠色的半截牆漆,此時仿佛無限延伸的黃泉軌道,隨時準備將闖入者拉入一口吞沒……
最關鍵的是,司程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剛剛才進入走廊的那個人呢?
他怎麼不見了?
一牆之隔。
祁攸正站在桌子旁,與正對麵的玩家四目相對。
祁攸當然沒有憑空在走廊裡消失。
就在司程跟上來之前,路過這扇半掩著的房門的祁攸,聽到了房間內若有似無地聲響。
司程的動作隻要再快上幾秒,就能看到將垃圾車收回背包,側身進入旁邊房間的祁攸。
那玩家見有人闖入,立刻站起身,警惕地將手中的東西往懷裡塞了塞。
祁攸:“……”
雖然隻看見那東西外包裝的反光,但這一眼,也足夠讓祁攸認清那是什麼,畢竟他剛剛才從守夜人那裡換來一包,壓縮餅乾的包裝他自然不會認錯。
彆說祁攸對彆人的物資不感興趣,哪怕真要動手,也不可能去搶一袋壓縮餅乾。
當然了,這種話肯定是不能這麼說的,祁攸默默收回目光,用行動表示自己對他的物資沒有興趣。
不過來都來了,祁攸索性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這一看,他不禁眯了眯眼睛。
下午的時候,丁傑說過這麵是員工宿舍,祁攸還以為這邊是單純的宿舍區,可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這樣。
淩亂擺放著的長桌,帶著隔斷的水泥牆麵,空氣中微微發臭的腐爛味道,以及牆麵上的“員工食堂”四個大字,都在彰顯著這間屋子的原本用途。
食堂……
祁攸想起員工手冊裡關於食堂的內容。
【員工食堂已停用,食堂內不會提供食物。】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應該是剛剛在大廳的玩家來到了宿舍區。
祁攸目光微動,再回頭望向坐在桌前的男人,卻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遛出了食堂。
他打開係統麵板,時間已經來到了十七點十三分。
員工手冊裡讓他們天黑之後回到各自的寢室,卻沒說幾點算天黑,主樓裡的窗戶全部被釘死,更不可能看到外麵的天色。
回想起出入記錄表上的時間,祁攸直覺這個時間最晚不會超過十七點三十。
祁攸邁開步子(),走到剛剛那名玩家所在的位子。
桌麵空無一物?()_[((),隻有桌麵上被胡亂劃開的灰塵。
他用手撚起一點邊緣的塵土,繼續往水泥隔斷後走去。
可以看得出來,這裡原本應該是一個大廚房。
貼著馬賽克的水池,牆邊土灶的鍋台都還在,可冰箱、保鮮櫃……甚至水池裡的水龍頭和灶台上的鐵鍋全都不翼而飛,這地方除了灰塵和黏膩的油汙,比祁攸身上的口袋還乾淨。
在食堂轉了一圈一無所獲,祁攸也不氣餒。
這裡是主樓內部,恐怕已經被先進入的玩家搜過好幾遍了,隻看丁傑一節燈線都不會放過的架勢,能有物資留下才奇怪。
從食堂出來,走廊中隻有零星幾名玩家。
然而無數從虛掩著的房門後射|出的目光,卻擁擠著狹窄的過道。
……103、105……109、111……
祁攸看著麵前的門牌,“113”,正是他鑰匙上貼著的宿舍號。
就是這裡。
“噠噠,噠噠。”
司程坐在床邊,緊張地盯著緊閉的房門。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緊接著傳出鑰匙碰撞的聲響。
有鑰匙,還好,是玩家,不是什麼奇怪得東西……
“哢噠”。
房門打開,司程眼睛微微睜大。
是剛剛在大廳裡換物資的玩家。
祁攸走進宿舍,關上了房門,也將無數窺探的視線阻擋在了門外。
這是一間再簡陋不過的房間。
進門左手邊的牆麵上有一個開關,不是修理車間的那種老式開關,而是白色按鈕,按鈕旁還印著一行紅色小字。
【每天限電三十分鐘。】
這字跡比食堂上印著的字跡清晰許多,應該和主樓外的“第十二隔離區”一樣,都是後來才加印上的。
不過……
祁攸用餘光看了一眼頭頂,天花板正中間的燈泡果然已經不在。
沒有燈泡,限不限電的好像也沒什麼用了。
除了這一處明顯的字跡,房內隻有貼著兩側牆邊擺放的兩張上下鋪。
被木板釘住的窗戶下,原本應該放著一張桌子,隻是現在這桌子不知道進了誰的背包。
床鋪上隻有乾巴巴的床板,其中一塊還有被撬過的痕跡,祁攸十分懷疑,這兩張上下鋪和床板之所以沒有被拆走,是因為這是宿舍,床鋪屬於副本強製物資。
此時,房間的其他三人都已經到齊。
一個大冬天還穿著背心的肌肉男,一個有些神經質的中年男人,以及……他剛剛在大廳看見的蘑菇頭。
肌肉男站起身,對祁攸抬了抬下巴:“哥們兒,你來晚了,睡上鋪吧。”
睡上鋪還是下鋪,在現實中或許隻是個人喜好,然而,在危機四伏的遊戲中,睡在上鋪就代表著遇到危險,逃離的困難也要高上一分。
() 能睡在更方便行動的下鋪,沒人願意往那看起來隨時都會散架的床鋪上爬。
現在,肌肉男站在右手邊的下鋪前,蘑菇頭小心翼翼坐在對麵的下鋪上,中年男人則站在蘑菇頭身側的鐵梯子前,顯然,這位就是另一個要住在上鋪的玩家。
祁攸不置可否,睡在哪裡對他來說都一樣。
哪知在梯子前猶猶豫豫的中年男人,卻慢慢舉起了手:“我……我可以不住上麵嗎?”
這話一出,不僅肌肉男看向他,就連一直抱著腿的蘑菇頭都抬起了頭。
中年男人連連擺手:“我不是要你們的下鋪,我可以打地鋪,我睡地上就行。”
肌肉男嘖了一聲,皺著眉指指鐵架床邊:“這床上都有名兒,你擱地上睡能行嗎?”
祁攸這才注意到床邊的銘牌,用手抹掉牌子上的灰塵,上麵正刻著兩個字。
不過不是祁攸,而是———煤球。
祁攸:“……?”
肌肉男注意到祁攸的動作,湊過來看了一眼:“害有人姓煤呐?”
又上下打量一遍祁攸:“你這名兒,挺彆致啊。”
肌肉男的銘牌就在祁攸的下方,刻著“趙虎”兩個字,對麵床鋪則分彆是“羅文明”和“司程”。
這些名字看起來都不像遊戲ID,應該是他們三個人的真實姓名,隻是不知道到祁攸這兒,為什麼會變成煤球。
且不論祁攸這邊如何,看到自己的名字突然出現在床架子上,羅文明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扭曲。
他有些神經兮兮地左右看了看:“你們不覺得,這床鋪就像是一座座棺材,這名字就是咱們的墓碑,我們躺上去,就要被關進棺材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