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聽到這麼一句話,司命先是一驚,然後便是皺起了眉頭,“神君今日前來,是來興師問罪的?”
對上女子那雙裹挾著冷嘲的眸光,止曦沉默了。
不是默認,而是驚訝。
他知司命厭惡他,卻從未想過在她心裡,自己竟會是那般心胸狹隘的小人。
沒聽到回應,司命也不慌。
就懶懶的往牆上一靠,語氣輕描淡寫的,“那神君要如何罰我?”
“不罰。”
在司命訝然地目光下,他將剛剛寫好的神諭拿出來,交給了司命。
司命:“這是?”
“昔日彧殊所行之事,吾今日也想同樣做一遍。”神君凝眸看著司命,眸光一如既往的溫和,“如今彧殊回來,由吾換他,司命可否放下對我的偏見?”
“神君這話可是問錯人了?”這個時候,司命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一副怎樣的神色來,“神君要問的人可是神女顏若?”
畢竟顏若才是他鐘情之人。
而她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司命,就算心裡有偏見那有如何?何至於神君親自過來,與她說這一番話。
神君沒有解釋,隻是語調極慢的吐出兩個字,“沒有。”
沒有問錯人。
他喜歡的是神女顏若不假。
可在他心中,除了兒女情長,最重要的就是對神族的管理。
他在神君的位置上座了千萬年,他一直覺得自己該是一位好的君王。
當初動了改變命運的那顆棋子,也不是他貪生怕死,隻是他對權勢、對天下有留戀。
他總覺得隻有自己才能給這片天地一份安寧,換做旁人,他皆是不信他們有如此能力。
可如今回首再看,彧殊身邊還有樹長老這樣衷心之人。
而他……好像隻有司命這麼一個厭惡他的人。
至於其他神族,想來也不會對他有什麼情感,他們生性清冷淡薄,隻管閉門做自己的事情。
止曦麵上一貫溫和,似乎極好說話的模樣。
實際他骨子裡執拗而又高傲。
他不希望在自己離開的時候,神族這片他曾經管理千萬年的地方,還有人在討厭他。
所以他要離開的時候,選擇來見的最後一個人是司命。
司命不知道這位神君在抽什麼瘋,隻是聽見他這麼說,便是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聽神君這語氣,似乎覺得自己這麼做,像是有什麼大功勞一般。可這難道不是神君自己的責任嗎?
妖族那位妖尊為天下已然犧牲過一次,為了公平起見,那現在換做神君這樣來做,想來也是應該的。”
止曦將這樣嘲諷的聲音儘數收入耳中,然後用力閉了閉眼眸。
“對,原本就是我職責所在的事情……”
他雖想聽司命說句願意放下偏見的話,可他的高傲也不允許他在被人冷嘲後,再俯首做小,說什麼搖尾乞憐的話。
“司命,這些神諭就交給你了。我走了……”
神君慢慢轉身,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如今在他不徐不緩的步履下,卻襯得他的身形格外孤寂。
隱約間,似乎有說不出的悲傷與孤寂自他身上蔓延開來。
司命看著也莫名有種悲涼的感覺。
忽然,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頭,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不行,你怎麼能對你討厭的人心軟呢?”
可是……
瞧著那漸漸遠去的身影,司命用力咬了下唇。
如今彧殊已然回來,她對止曦的嫌惡也散去了大半。
加上此刻神君作下的決定,足可見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他了。
司命糾結了一番,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忽然,她拔高了聲音,對著神君高喊道:“其實你一直都是一位好的君王!”
兩人雖然隔得遠,可司命知道止曦聽得見。
確實。
在司命話音落下的那一瞬,神君唇角揚起了笑。
昔日最討厭自己的人,說出了肯定的話,那是不是代表著自己其實真的沒這麼糟糕?
止曦輕輕啟唇,無聲說了兩個字。
“多謝。”
他的腦海裡有曾經的畫麵劃過。
最初,他隻是並蒂蓮上的一朵蓮花。
後來,他成了高高在上的神君。
千萬年的時光一晃而過。
他好像做了很多事,又好像什麼都沒做。
不過,最後能換得這麼一句認可,也是值了。
這個世界,他曾經來過。
現在也可以毫無遺憾和留戀的離開。
若說彧殊當年做出了犧牲,能夠再次被喚回,是心有留戀。
那他不會。
他這一去,便不會再回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