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擊的一瞬間,巨大的衝力反推著汽車向後一震,安全氣囊彈出來,緩解了前衝的趨勢。
時星瀾的頭腦很空,強烈的撞擊使得他胸口悶痛,所有的意識都遠去了,他覺得自己好像一根掉落到深海中的羽毛,在被淹沒的一瞬間,被海水攫取了呼吸。
短暫的恍惚遊離之中,他仿佛聽到了有人在喊著他的名字,聲音很熟悉,心底緩緩浮現出一個名字,像是臆想出來的。
老話常說,人死之前會回憶一生經曆的事,最後看到的人,一定是在生命中占據重要地位的人。
從前的事已經過去很久了,時星瀾總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但時至今日,他才明白,當初那束光隻是拉了他一把,讓他不會掉下深淵,卻並沒有讓他完全離開懸崖。
他還是站在懸崖邊緣,還是很在意曾經經曆過的一切,從來都不曾遺忘。
安全氣囊遮住了車窗玻璃,透過縫隙,他看到一張焦急的臉。
有如天光乍破,三年前的薄閒和車窗外的人漸漸重合在一起,時星瀾試探著眨了眨眼,發現這不是夢,因為眼前的人並未再次消失。
意識瞬間回籠,時星瀾試著牽動嘴角,衝著車窗外的薄閒笑了下:放心,我沒事。
薄閒一直緊攥著的手鬆開,他冷靜下來,對著時星瀾比了個OK的手勢:“能出來嗎?”
刹車及時,他們受的傷並不重,時星瀾看了眼駕駛座上的小劉,點點頭。
薄閒向司機借了手機報警,他打完電話的時候,時星瀾和小劉正好也從車裡出來了。
小劉看著碰撞過後的車,心有餘悸:“多虧時哥讓我刹車了,不然咱們估計都得見血。”
時星瀾的車主要是車頭受損,從撞擊留下的痕跡來看,程度較輕。
私生的車由於橫在路中央,整個車身被撞得向內側凹陷進去,不知道裡麵具體的情況如何,但能看得出,損壞程度要高很多。
薄閒皺著眉,將時星瀾從上到下仔細地打量了一遍:“有沒有受傷?”
時星瀾搖搖頭,簡單道:“可能有些挫傷,不嚴重。”
車是公司安排的,在這方麵,公司做得還不錯,車上裝配了十二個安全氣囊,能夠最大程度的降低撞擊帶來的傷害。
私生粉之前探身出來扒車,沒有關上車窗,加之車的安全配置也不高,受到的撞擊傷害比時星瀾他們嚴重。
車上總共有五六個人,所有人都受了傷,坐在撞擊麵的兩個人尤為傷勢嚴重,滿臉是血,當場昏迷。
剛才報警的時候,薄閒也撥打了120。
追車的私生粉年紀不算太大,見到這種場麵,當即慌了神,有幾個人直接哭了,還有一個私生粉看見時星瀾後,一瘸一拐地跑了過來。
“時星瀾,我好愛你,我喜歡你這麼久,為什麼你不看看我,我給你花了好多錢……”
她邊說邊往時星瀾身上撲,表情扭曲,身上還帶著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血,整個人又哭又笑,神態癲狂。
薄閒把時星瀾拉到自己身後,氣得直接爆了粗口:“你他媽有病嗎?!你這叫愛他,害他出車禍,讓他受傷,你怎麼敢的啊?!去你媽的愛,我已經報警了,你留著跟警察說愛去吧!”
薄閒很少帶臟字罵人,今天實在是氣急了,他恨不得撬開這人的腦袋,看看裡麵都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私生粉如果是個男的,他根本不會這麼多廢話,早就直接上腳踹了。
時星瀾一個眼神都沒分給私生粉,他低著頭,目光落在被握住的手腕上。
薄閒的手很熱,像暖陽與新火,讓人聯想到一切能帶來光明與溫暖的東西,熱度通過兩人皮膚的接觸,流進他的血液之中。
手腕燙得厲害,連帶著思緒都昏沉。
他想起自己之前搜到的資料,Aurora,這個含義為晨曦與極光的單詞,是很適合薄閒的ID。
當光抓住你的手,代表著天使會偏愛你。
被粉絲追堵,見到薄閒,私生追車,出車禍……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表麵上或許看不出來,但時星瀾的思緒很亂,車子撞上的一瞬間,他也慌得不行。
直到這一刻,他才堪堪冷靜下來。
“你根本就不懂,我願意陪他去死!你滾開,時星瀾是我的,他是我的,不許你碰他!”
死亡是一件無法避免的事,但人們提起死亡的時候,總會下意識選擇逃避。
薄閒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想象時星瀾死的畫麵,剛才的車禍已經令他後怕不已,他圈著時星瀾手腕的手緊了緊:“你願意陪他去死?”
他滿心惡意,到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扯了扯唇,輕飄飄道:“你配嗎?”
若是黃密歐在這裡,定要再次感慨一番:殺人誅心!
“我怎麼不配,我給他花了錢,我所有的錢,所有的積蓄都花在他身上!”自認為無人可及的愛被否定,私生粉發了瘋一般,朝著薄閒和時星瀾衝過來,“你懂什麼,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對他的愛!這世界上不會再有人比我更愛他!”
這是愛?笑話。
薄閒確實不懂這種扭曲的情感,他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私生粉比噴子更難應付,無論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他們固執的想法。
正是中午,來往的行人和車輛有很多,私生粉的舉動太過瘋狂,吸引了一群人駐足圍觀。
八卦和看熱鬨是人的天性,越來越多的人停下腳步,其中有人認出了時星瀾,拿著手機拍照錄像。
小劉回過神來,連忙上前攔住私生粉:“時哥,你先離開!”
時星瀾是公眾人物,雖然他們占理,但私生的事總歸影響不太好,這裡距離攝影棚很近,萬一將圍堵的粉絲招來,就更難離開了。
小劉是駕駛車輛的人,需要留下等警方過來,薄閒不放心時星瀾一個人離開,當即做了決定:“我送你行嗎?”
明明是問句,卻用了陳述語氣,帶著零星的強勢意味,不容他拒絕。
“不行!我不同意!”私生粉瞪著薄閒,惡狠狠道,“你滾開,離時星瀾遠點,他不會跟你走的,你會為了他去死嗎,你算什麼東西,你還嫌自己害他害得不夠慘嗎?你沒有我愛他,根本不配和他在一起!”
時星瀾皺了下眉,眸底閃過厭惡:“我不需要你的愛。”
許是當年的事影響太深,他有些順其自然的消極心態,幾乎到了逆來順受的地步,麵對私生,他從來都是選擇無視。
但無視某些時候也會被當成放任,使得私生粉更加肆無忌憚。
時星瀾從出道後一直是高冷人設,話很少,但對待粉絲非常溫和,從來沒有表現出負麵的情緒。
這是第一次,他明確表露出自己某些人某些事的厭惡。
私生粉愣住了:“時星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對得起我嗎,你……”
“聽到了嗎,他不需要你的愛。”薄閒停頓了兩秒,笑了,“你敢陪他一起死又怎樣,誰要死啊,又不是像你一樣腦殼有包!我告訴你,時星瀾會活得好好的,平平安安長命百歲,想拉著他陪你一起死,做你的白日夢去吧!”
薄閒回過頭,正好對上時星瀾的視線,對方眼睛很亮,瞳仁中映出他小小的影子,薄閒剛才懟人的氣勢突然就沒了:“咳,你看著我乾什麼?”
話說出口他又覺得這話太矯情了,像小姑娘家家說的,好像自己害羞了一樣。
好在時星瀾的思維也足夠跳脫,並未意識到不對勁,脫口而出:“看著你,是因為你說話很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