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貴姓呀?”
“免貴姓姚。”關音回應著對方的寒暄,感知依舊放在骰盅上:“你呢,姐姐怎麼稱呼?”
“叫我阿紅就好啦!”似乎是‘姐姐’的稱呼讓對方覺得好笑,聲音裡都帶著笑,放下骰盅問:“姚小姐怎麼說?”
“紅姐的國語說的很好呢...我猜是大,更準確一點是四點、六點、六點。”
骰盅揭開,三個骰子靜靜停著。阿紅麵露讚歎:“四六六...姚小姐神了!果然有門道!”
雖然港片裡常常有賭神、賭聖展現聽聲辨骰子的技術,現實中也確實有這種技術,但其實沒有那麼簡單,也很難做到那麼神準。之前關音連贏七局,現在又能精確猜中點數,表現在阿紅這樣的內行人看來,又堪稱無解了。
她想到賭行裡的種種手段,前輩們說過的奇人奇事,想要對應到眼前這位‘姚小姐’身上。要真說的話,也有能對應的上的,但都是她沒親眼見過、也不能理解的那種,過去她都是當業內傳說來聽的。
真要說‘傳說’,行當裡有的是比這更誇張的呢!
骰子有很多種玩法,光是莊家搖骰盅,閒家來猜就有不同的,猜大小、猜點數、猜顏色等等...不過,經過一輪試探之後,阿紅並不覺得還有繼續嘗試的必要——眼前這個小妹妹的水準已經很清楚了,沒有出千,僅憑實打實的硬實力,人家已經足夠縱橫骰桌了!
主要是剛剛玩骰子太過簡單,正是因為簡單,才沒有出千的餘地,阿紅才敢肯定對方是憑硬實力說話的。
不能說不出千就比出千高明,出千這種事隻要沒被抓住,就可以認為是不存在。但對於賭場來說,前者確實比後者更難搞。
“沒想到永新這樣的小廟也能招來大佛...”阿紅笑眯眯的,還點燃了一支香煙,似乎沒有繼續賭下去的意思:“看姚小姐你這麼年輕,真沒想到這麼厲害...咱們這一門裡,出一個姚小姐這樣的青年才俊,不說百年難得一遇,至少也是真的難見到。”
“要我來說,不如姚小姐拿了這些籌碼換錢,永新再奉上一筆‘規費’,姚小姐再去彆家看看...若是姚小姐擔心安全問題,永新可以護送姚小姐出城寨,甚至送到機場都沒問題!阿拉斯加、波多黎各、威尼斯、馬恩島、馬尼拉...世界上多的是姚小姐一展身手的地方,何必要和小小的永新過不去?”
“姚小姐要是覺得國外過不慣,澳門、台北也是好地方,您說呢?”
阿紅說的都是有大賭場,賭業有著相當名氣的地方...小賭場不規矩也就算了,大賭場卻是特彆講究和氣生財的。被關音賺走了錢也就賺走了,沒有為了幾百萬就翻臉的道理。真要是那麼做了,風過留痕,貴客還敢上門麼?
現在,阿紅的意思就是永新賭場認賠,準備出錢送人走!
當然,永新之所以這麼乖巧,也不是因為賭場真那麼規矩!即使是最規矩的大賭場,他們的規矩也是相對的。確定賭客沒有出千,沒有利用遊戲漏洞,而且可止損的情況下他們才這樣的!
不然賭客犯了‘忌諱’,他們有了動手的理由和決心,那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那麼多賭場處理掉的小賊,以及那麼多賭場發了黑名單的數學家是怎麼來的?大家心裡都有數。
如果關音是求財的人,這個時候應該會答應下來。永新賭場在城寨中是一等一的大賭場,但在城寨外麵又不算什麼了。遠的不說,香港旁邊就有號稱‘賭城’的澳門,那裡的大賭場每天有多少流水?流水多才好渾水摸魚。
憑關音的本事,輕易就能賺的盆滿缽滿...至於被發現、被送走,總會比永新慢很多,足夠她造的了。
但關音不是求財的人,所以這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麵對阿紅儘在掌握中的豔麗笑容,關音輕輕搖了搖頭:“離開城寨也很好,但不是現在...姐姐,我想請教請教你們老板。”
永新和城寨中其他的大勢力不同,其他的大勢力都是坐地戶!要麼是城寨的執行委員會栽培起來的狗,要麼是城寨外,一些香港的黑白勢力入侵,都有所依仗。而永新卻是澳門來的,不是澳門賭王門下,而是澳門眾多以賭立業的人家中的一個。
事實上,要是真是賭王門下,永新也進不來城寨了。
老虎的後山,容不下彆的老虎,但可以容忍草食動物生存。
澳門賭業發達,但旁人說起來也就是賭王等幾個知名人物,然而澳門靠賭業吃飯的人家何止那麼幾個?隻不過名聲不顯而已,而永新背後的潮汕黃家就是其中之一。
而按照黃家的傳統,自家賭場可以讓養子、外姓親戚這類人管理,但必須得坐鎮一個會賭術的黃家子弟,負責看住負責技術工作的荷官那類人...這些黃家子弟才是賭場真正的boss。
關音這個時候說這個話,很容易讓人理解為她是來踢館的。
阿紅臉色終於變了,這種找到老板踢館的事,電影裡常見,現實中卻非常少,而每次有這樣的事都是要非常重視的。
過了一會兒,阿紅才點點頭:“既然是這樣,姚小姐跟我來吧。”
雖然‘踢館’的事很少見,但關音擺明了車馬要這樣之後,阿紅這樣的賭場高層反而輕鬆了...最擔心的就是事情有什麼隱情,而在城寨這種複雜的地方,有什麼隱情都不奇怪!而且,現在人家點明了要找老板,剩下的事還簡單了。
反正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接下來就是老板的事了。
阿紅帶著個關音往永新賭場樓上去了,至於留在一樓的普通賭客,卻是七嘴八舌議論了起來。
“那女仔好威,比電影中賭王差不多哦!”
“唔是一般人嘍!”
“點解?”
“一看就知,那麼厲害,也不知是哪家請的高手,專程砸場子!”
“不一定哦,那女仔那麼年輕,又那麼厲害,說不定生下來就玩骰子推牌九啦!肯定是澳門那邊世代經營賭場的家裡培養的傳人...在澳門不好出手,就先來香港試試水!城寨裡又封閉,要發威了,外麵也很晚才知。”
“我說是永新澳門那邊的本家得罪人了,這才派人來砸場子的!”
林林總總,各種猜測都有...這也不奇怪,畢竟這種場麵現實生活中實在難遇到,遇到一次足夠這些賭棍們嘖嘖稱奇了。一時之間,大家賭桌上的事都沒有那麼在意了,都聚在一邊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剛剛發生的事。
阿紅找了一個領班去通知boss,自己則是帶著關音上樓。和樓下相比,二樓、三樓的人很少,一樓玩的東西二樓都有,另外還多了很多一般人不怎麼玩的、更講究‘趣味’的玩法。
阿紅並沒有帶著關音在二樓停留,而是徑直往三樓去了——三樓玩的東西反而不如一樓二樓豐富,因為三樓隻接待一些重要人物,而這些人來玩,就不是他們遷就賭場,而是賭場遷就他們了。
他們人來了,想玩什麼就玩什麼。
“黃生。”阿紅第一次收斂了外放的魅力,對著站在三樓樓梯口對麵的年輕男人很恭敬的樣子:“黃生,姚小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