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瓔從懷裡荷包內掏出那顆冷香丸遞給梁倩瑜。
“這是什麼藥丸?”
“聽說能通經絡,咳,隻要一顆中品靈石。”
不知道為什麼,蘇寧瓔覺得自己像是個大忽悠。
其實她
() 也不知道這顆藥丸對梁倩瑜有沒有幫助,不過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陸琢玉的血屬於萬能貼,不管什麼毛病,試一試都能有點效果。
二樓窗戶靠街,有些低矮,路邊有個算命瞎子舉著招牌正在遊蕩,嘴裡喊著話,“大力丸,大力丸,疏通筋絡,延年益壽,一顆下去一拳打死母大蟲,隻要一顆中品靈石……()”
還挺押韻。
拱啊!
搞得她更像無證經營的黑戶了。
多謝蘇姑娘。()”梁倩瑜含笑收下,然後從荷包內取出一顆中品靈石遞給她。
麵對如此從容不迫的梁倩瑜,反倒是蘇寧瓔有點不好意思了,“你不怕我騙你?”
“不怕。”梁倩瑜沒有猶豫,“不知道為什麼,我第一次見你,就很喜歡你。”
“因為我長得好看?”蘇寧瓔大膽開麥。
梁倩瑜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臉,沉默了一會兒後道:“……不排除這種可能。”
-
時辰差不多了,梁倩瑜跟尋畫一起去買年貨,與蘇寧瓔和陸琢玉分開行動。
蘇寧瓔送梁倩瑜出包廂,一扭頭,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靠站在牆邊的陸琢玉。
男人雙手環胸站在那裡朝她看過來,盯得蘇寧瓔直發毛。
隨後,陸琢玉踩著腳上的黑色長靴,走到蘇寧瓔麵前。
陸琢玉很高,跟蘇寧瓔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
他俯身垂眸,手掌落到她的頭頂,捋了捋她分外毛躁的發絲,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帶著一股詠歎調的歎息,柔的能掐出水來,“我們瓔瓔可真善良啊。”
雖然包廂隔音很好,但陸琢玉這個疑心鬼若是想知道她跟梁倩瑜的對話,真的就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更彆說剛才梁倩瑜還在馬車上給了陸琢玉那麼大一盒靈石,就算是八百裡開外蚊子的秘密會議都能聽清楚了。
“善良一點不好嗎?”蘇寧瓔反問。
陸琢玉臉上的笑緩慢收斂,他站直身體,目光落到身側窗外。
這是一片很長的走廊,四周都是包廂,地上鋪著波斯風格的地毯,踩上去軟綿綿的。
陸琢玉的臉落在光幕中,他輕啟薄唇,“不好。”
-
因為殺死了那隻妖獸,解了彭城心頭大患,所以梁倩瑜做主,在城主府內舉辦一次過年宴會。
此次宴會,邀請了很多宗族長老。
“小姐,那些老頑固們一直都反對您,您卻還把他們都招來。”尋畫後麵半句話沒說出來。
這不是自找罪受嗎?
“遲早要來的。”
今日在杏花樓,蘇寧瓔與她說的話解了梁倩瑜心中猶豫。
既然她要做彭城主這個位置,那就必須要解決這件事。
“東西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尋畫將東西置在紅漆托盤上,那是城主令牌,然後又從梁倩瑜的梳妝台上取出一個盒子道:“小姐,這是什麼?”
() 昨日回來後,梁倩瑜隨手就將荷包裡麵蘇寧瓔送的那顆藥丸放在了桌子上。
“好香啊。”尋畫隔著盒子都嗅到了香氣。
梁倩瑜湊上去嗅了嗅,那股香氣直衝鼻尖,讓她感覺整個人都舒爽不少。
“真的很香。”梁倩瑜打開盒子,冷香丸的味道更加濃鬱,她伸手拿起,將其置入口中,混著茶水服下。
“小姐,這是什麼啊?您怎麼就吃了?”尋畫急了。
因為上次被顧一清下毒毀壞了內丹,所以現在尋畫對梁倩瑜的吃穿方麵都十分注意。
“無礙,是蘇姑娘給的。”梁倩瑜話罷,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有點不對勁。
一股劇痛突然從腹內傳出。
梁倩瑜半跪到地上,額頭沁出冷汗。
“小姐,小姐!”
尋畫急著要出去喊人,卻被梁倩瑜一把抓住。
梁倩瑜雖然疼得跪在地上,但臉上卻帶著喜色,“等一下。”
-
這次過年宴會,蘇寧瓔和陸琢玉作為客人也被邀請了過來。
過年宴會一般是在晚上舉行,稍晚些的時候,聽雪帶了一套衣服過來。
那是一套顏色漂亮的長裙,說是梁倩瑜特意送給她的。
“小姐說蘇姑娘穿這套衣裳一定很好看。”
裙子顏色偏粉,不是那種豔俗的粉,而是清雅的淡粉。
蘇寧瓔肌膚白,不管穿什麼顏色都好看,最主要的是這套裙子看似輕薄,實則暖和。
“這是鮫紗,不懼水火,可防普通刀劍。”陸琢玉撩開簾子進來,看到蘇寧瓔身上穿的鮫紗裙。
鮫紗裙在這樣沒有靈氣的末世之中可是一件寶貝,它不用使用靈氣,就能擁有保暖、美貌、防禦等優點。
梁倩瑜能送出這套鮫紗裙,看起來是真心喜歡蘇寧瓔。
“尋畫姐姐還說,多謝蘇姑娘送的那顆藥丸,很有用。”
嗯?她不是收了一顆中品靈石了嗎?不愧是要當城主的女人,真大氣呀。
“鮫紗裙顯眼。”蘇寧瓔身上突然又多了一件襖裙外套,陸琢玉雙臂圈起來的時候,就好似將人也一起圈進了懷中,“不要示於人前。”
“哦。”財不外露,懂。
蘇寧瓔伸手拉上襖裙,裹住自己的鮫紗裙。
陸琢玉鬆開手,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時間到了晚上,蘇寧瓔還想著要去吃席,剛到地方,就看到大堂內,梁倩瑜被人圍著,五六個老頭盯著她,場麵看起來有些緊張。
“瑜兒,你是女子,身份不便,城主這個位置不適合你。”
這是仗著人多勢眾,直接在明麵上欺負人了。
梁倩瑜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她像是剛剛經曆過一場大戰,額頭還沾著冷汗。
可她的眼睛卻很亮,這是蘇寧瓔第一次看到梁倩瑜這樣的眼神。
“那不知長老要找誰來當這個城主?”梁倩瑜
語氣平靜。
那領頭的長老捋著自己的胡須,“我兒已是築基期,老夫覺得堪當此任。”
“是嘛。”梁倩瑜淡淡出聲,隨後,隻見一道劍影閃過,老頭手裡的胡須就被貼著下頜削斷了。
老頭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著自己手裡那把胡須發呆。
梁倩瑜收劍,胸口微微起伏。
有多久了,沒有試過劍了。
命劍握於自己手中,掌心攥著一顆中品靈石,梁倩瑜立於這些長老麵前,半分不懼。
“你,你的修為……”
“老天眷顧,運氣好。”梁倩瑜撫摸著手中命劍,眼中流露出眷戀之色。
命劍冰冷的劍意貼著她的肌膚,命劍感受到梁倩瑜的心情,蓬勃劍意迸發出來。
這些長老們變了臉色,紛紛往後退。
雖說是宗族長老,但這些老頭的修為最多也就是金丹前期,麵對金丹中期的梁倩瑜,自然心有忌憚。
修為高低,雖然跟年紀有關係,但更與天賦有關係。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一切都是虛的。
可依舊有老頭妄想繼續找茬。
“那顧一清怎麼辦?梁倩瑜,你知道他為彭城百姓付出了多少嗎?他為了打妖獸,現在都已經半廢了,你居然還要奪了他的城主位置,這說出去像話嗎?”
人言可畏,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將梁倩瑜淹死。
梁倩瑜攥著手裡的命劍,陷入沉默。
彭城是梁倩瑜的死穴。
老頭們以為拿捏住了她,又開始昂高了腦袋擺譜。
站在大廳門口的陸琢玉突然嗤笑一聲,大廳內眾人的目光一瞬間全部都落到了他身上。
男人一身素袍,簡簡單單站在那裡,容貌尤其出眾,在他身側,站著一位精致美人,從體態上來看頗有些瘦弱,麵色也帶著病氣,不過一雙眼卻異常好看,透著蓬勃的生命力,像鑲嵌在腐木上的花,透著勃勃生機。
“前幾日出門遊玩,行到城牆邊上,在上次被妖獸破壞的地方找到了這個東西。”
陸琢玉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入大廳之中。
有眼尖的人認出了陸琢玉。
“你,你是陸琢玉?”
陸琢玉沒有搭理那老頭,他徑直走到梁倩瑜麵前,將手裡的東西放到桌子上。
那是一張符咒的碎片,雖然破損嚴重,但依舊能看出上麵的符咒字跡。
梁倩瑜跟顧一清在一起這麼久,當然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字跡是顧一清的。
“這是顧一清字跡的爆破符。”梁倩瑜深吸一口氣,努力忍住升起的怒火。
梁倩瑜知道他心狠,沒想到他心狠到如此地步,用無辜百姓的性命,來坐穩自己的位置。
她就說,城牆如此牢固,還用靈石擺陣維護外方陣法,士兵日夜交班,一刻不停,怎麼就會讓那妖獸衝了進來,而且還隻是一個小妖獸。
老頭們自然是不信的,陸琢
玉慢悠悠的尋了一個位置坐下,“恩佑不是還剩下一口氣嗎?將他抬出來,用真言咒一問便知。”
蘇寧瓔恍然大悟,原來擱這等著呢!
她就說為什麼陸琢玉會留顧一清一命,原來就是為了現在。
顧一清最看重的東西是什麼?是名聲,權勢,彭城主的位置。
“快,把人抬出來!”老頭們急了,甚至親自去抬人。
顧一清原本就在不遠處的廂房內醫治,這裡要人,他立刻就像貨物一般被抬了過來。
他身上裹滿紗布,手腕上也纏著紗布,身上雖然換過了乾淨衣服,但麵色卻極差,嘴裡甚至還在罵罵咧咧,完全沒有平日裡的儒雅風度。
這或許,才是他真實的樣子。
“顧一清,是不是你破壞了城牆體,放小妖獸進來的?”領頭的長老迫不及待的開口詢問。
顧一清卻根本就顧及不了他,目光惡狠狠地盯著陸琢玉,“陸琢玉!陸琢玉……”他沙啞著嗓子,一副恨不能吃掉男人血肉的樣子。
陸琢玉微笑著起身,蹲到顧一清身邊,視線極其平淡的從他身上略過,就讓顧一清瘋癲大罵起來,“滾!滾啊!”
陸琢玉是顧一清最不願意讓他看到自己現在這副慘狀的人。
因此,陸琢玉的眼神有多淡,紮在顧一清的身上就有多疼。
“噓,恩佑,安靜些。”陸琢玉伸手,指尖點住顧一清額間。
隨後,一個真言咒落下。
“恩佑,這是你的東西嗎?”陸琢玉點了點桌子上的爆破符一角。
顧一清咬牙,不肯說話。
“不說話,那就是了。”
“是!”顧一清又被激得開了口。
此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隨後,有人發言,“就算是城主的東西,也不能說明這件事就是他乾的。”老頭依舊不服。
陸琢玉臉上笑容不變,帶著一股優雅的從容,“恩佑,是你爆破了城牆,毀壞了陣法,放那小妖獸進來的嗎?”
顧一清知道自己不能再上當了。
可就算他是不說話,眾人也知道這件事是他做的了。
如果不是他,他為什麼不說話呢?
因此,說話還是不說話,都是一樣的。
顧一清躺在地上,看著眾人的眼神,他們低頭凝視著他,滿臉的嫌惡和蔑視。
不,他是彭城城主,是日後修真界的王,你們不準這麼看他,不準這麼看他!
顧一清的心神受到劇烈衝擊,他躺在那裡,喉嚨口湧出鮮血,身上的傷口也跟著開始滲血。
陸琢玉往後退,臉上表情帶著擔憂。
可實際上,蘇寧瓔知道,陸琢玉隻是怕被顧一清的血濺到。
“是我,是我又怎麼樣!”顧一清一邊說話,一邊嘔血,他的臉上透出青白之色,那是死亡的氣息。
終於,在瘋狂嚎叫之後,顧一清一口氣沒上來,硬生生給自己氣死了。
蘇寧瓔: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這口氣給顧一清留著,是為了讓他死得更不痛快。
陸琢玉功成身退,將戰場留給梁倩瑜。
看著眼前顧一清的屍體,梁倩瑜才終於明白陸琢玉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他是來殺,顧一清的。
原來他早知道顧一清不是好人。
梁倩瑜深吸一口氣,“現在,人死了,大家還有話要說嗎?”她抬眸,直視眼前的宗族長老們。
長老們麵麵相覷,最後紛紛下跪拱手,朝梁倩瑜道:“見過城主。”
-
雖然裡麵鬨得厲害,但外麵的席麵卻是正常的。
席麵設在花廳內,桌數不多,蘇寧瓔跟這些人不認識,陸琢玉一個轉身,她就鑽到聽雪那一桌去了。
丫鬟們吃的也不差,不過蘇寧瓔最饞的還是他們的酒。
清甜的梅子果酒,喝起來酒香不濃,入口甘甜,蘇寧瓔喝下去後渾身都舒暢了。
一開始她沒什麼感覺,直到酒氣上湧,才發現看人的時候都重影了。
“聽雪,你怎麼,有兩個啊?”
“蘇姑娘,你喝醉了。”
“沒醉。”
喝醉的人都會說自己沒醉。
小醉鬼蘇寧瓔趴在聽雪肩膀上蹭了蹭,然後有一隻手旁邊伸出來直接將她攔腰抱起。
陸琢玉不知何時出現,“聽雪姑娘,瓔瓔醉了,我帶她回去休息。”
“好,好。”聽雪隻顧著點頭。
陸琢玉抱著蘇寧瓔走出花廳。
出了花廳,外麵的風比較大,雖然蘇寧瓔身上穿了鮫紗,但還是感覺自己的脖子和臉很冷。
為什麼這鮫紗不能再做個圍巾和帽子呢?
蘇寧瓔往陸琢玉懷裡躲,蹭到他柔軟的大氅。
兩人行在花園裡,四處蕭瑟寒風不歇。外麵的風一吹,蘇寧瓔的酒意有些醒了。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陸琢玉?”
“嗯?”男人回應她。
蘇寧瓔的腦袋又沉了,“你有沒有,相信我一點?”
月色從烏雲之中露出,陸琢玉沉默了一會兒,從喉嚨裡吐出一個音。
“嗯。”
話罷,他低頭,蘇寧瓔已經靠在他懷裡睡著了,並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
下次再也不喝酒了。
蘇寧瓔的腦袋疼得厲害,就好像有人在用榔頭敲她的腦袋。
原身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她總覺得自己像個馬上就要碎掉的瓷娃娃。
這麼金貴的身體落她手上,不會被她養死吧?
“聽雪,聽雪……”蘇寧瓔趴在床沿邊喊聽雪。
主屋被人打開,蘇寧瓔還沒看到人就開始撒嬌,“聽雪,好像,好像有人在用榔頭砸我的腦袋,我昨天是不是被陸琢玉用榔頭砸了腦袋……”
蘇寧瓔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陸琢玉。
蘇寧瓔:……她現在不止頭疼,渾身都疼了。
“若我用榔頭砸了你腦袋,你還能活著?”
那指不定她命硬呢。
“我胡說呢,大師兄。”
蘇寧瓔坐起來,看到陸琢玉將手裡的白瓷碗置到她床頭邊的凳子上。
蘇寧瓔低頭看一眼,發現是一碗黑乎乎的湯藥。
有點難聞,賣相也不好。
“醒酒湯,喝了吧。”
這看起來也太難喝了。
蘇寧瓔抬頭看看陸琢玉,再低頭看看麵前的湯藥。
“大師兄。”
“嗯?”
她小心翼翼的詢問,“你不會把我養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