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 福爾摩斯就去敲了華生的房門,軍醫嘟嘟囔囔, 極不情願,他們兩正打算出門,連仆人端上來的早飯都沒有來得及吃。
“我昨天晚上已經告訴過你,今天要去給一個人看病。”
昨天晚上華生睡得迷迷糊糊,早把福爾摩斯的話忘到了夢鄉裡。
華生理了理頭發,抱怨道:“跟你同住了這麼多天,我的推理能力也有了長進, 我猜想那個人的病情說不上嚴重, 如果嚴重的話, 你昨天晚上就會把我從床上拖起來。如果是普通的病, 我們為什麼不能吃完早飯再去, 餓著肚子我的精神無法集中。”
“你推測能力是有了長進,但是你說錯了一點,”福爾摩斯走在華生前頭,他向後扔了一個熟雞蛋, 被華生穩穩地接住, “病人的病情說不上樂觀,但也絕不是不樂觀, 這裡的醫生檢測不出他的毛病, 昨天沒有把你從床上拖起來是不想讓你以疲憊的狀態去診治。”
雞蛋還有些燙手,華生用衣角裹住,邊剝雞蛋殼邊打聽病人的情況:“他有什麼症狀?”
“昏迷,身上發紅疹,雙眼煥然。”
華生聽言一愣,這個病症……
“跟克洛莉斯的症狀很像, 但是不完全一樣,克洛莉斯昏迷時完全沒有意識,很久都不醒來,但是他有一段時間會恢複神智,暫時蘇醒,我不是專業的醫生,所以需要你去進一步診斷。”福爾摩斯道。
“診治沒什麼問題,但這樣聽起來,他的症狀實在跟達西小姐的太像了,可能是病情的輕重不同。”說話間,華生已經剝好了一個雞蛋。
福爾摩斯突然停下了腳步,華生沒留神,差一點就撞了上去。
“嘿!”華生弄不明白,福爾摩斯乾嘛要突然停下腳步。
“她的身體狀況怎麼樣?”
福爾摩斯口中的“她”不用點明,華生也知道他指的是克洛莉斯。
“她的身體狀況很好,沒什麼異常,沒有頭疼發熱,也沒有感冒受涼。”
“那就好。”
福爾摩斯轉身,順走了華生剛剛剝好了殼的雞蛋,往他的手裡重新塞了一個雞蛋,華生感受到雞蛋殼的硬度,反應過來時,隻當福爾摩斯實在不知羞。
軍醫開始剝另一個雞蛋,兩個人早晨時分偶有拌嘴的情況出現,但是他總是說不過福爾摩斯,還會被福爾摩斯帶偏,認為福爾摩斯才是正確的一方,後來又會被福爾摩斯反過來取笑。
“我知道達西小姐的一個秘密,我不打算告訴你。”華生想起昨天和克洛莉斯的交談,想借此報複室友。
福爾摩斯肯定想不到聞名倫敦的戲劇家諾利·斯克就是克洛莉斯!
“我知道她很多個秘密,”福爾摩斯不以為然,“我也不打算讓你知道。”他知道華生要玩什麼把戲,可是據他對兩個人關係的了解,克洛莉斯又不是把自己的秘密到處宣揚的人,華生能知曉的秘密,那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華生的打算落了空,還聽到前頭的人道:“她才不會把重大的秘密說給你聽。”
不知怎的,華生從福爾摩斯的背影裡看出了幾分得意。
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福爾摩斯和華生走了很久,兩個人在路上吃了早飯,沒有片刻耽誤地趕路,還沒有走到外來客布克斯的家裡。
華生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陽:“老天,我從來都不知道哈福德郡有這麼大,你確定我們還在哈福德郡?”
他覺得再走不遠,應該就到了倫敦。
“事實上,你看到前頭那片樹林了嗎?那是一個標誌,走過那裡就不是哈福德郡了,我們要去的地方就離那片樹林不遠了。”
福爾摩斯指著路儘頭的一棵大樹給華生看,華生踮著腳望了望,樹林還隻是一條綠色的細線,這說明他們還有一段路程才能到達那裡。
“這麼遠的路,為什麼不讓尼日斐花園的馬車送我們過來?”
“尼日斐花園今天的馬車都要去尋找一個叫韋翰的人。”
“噢,那個逃婚的新郎?”
“人言的傳播比我速度果然一如既往地快速。”
“坐不了馬車的話,就沒有什麼近道可以走嗎?你知道這種鄉鎮裡七繞八繞,不隻一條路可以走的,我在部隊裡的時候就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抄近道幫助我們占據了有利形式。”華生搬出自己行軍打戰的經驗。
前頭的福爾摩斯告訴他:“我帶你走的已經是近道了。”
“是嗎?”他怎麼一點兒都不覺得這是條近道。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走我昨天回來的路,比較一下兩條路的路程。”
“不必了。”
華生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停下來,抓起水壺,猛灌了一口水,想要繼續趕路時,卻發現前頭的福爾摩斯又停了下來。
“噢,你不會在等我吧?真貼心。”
福爾摩斯沒有理會華生的話,他的目光停留在草叢堆裡,在觸及到一小片灰色以後,蹲下了身子。
“你在找什麼?”華生也跟著蹲了下來。
福爾摩斯扒開一垛草,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這是誰?”
“介紹一下,這是昨天那位在婚禮上逃跑的新郎。”
他沒有在賭場、酒館,也沒有和女人廝混在一起,而是出現在了這個少有人煙的地方,他的雙眼緊閉,福爾摩斯掀開他的眼皮,看到一雙渾濁的瞳孔。
福爾摩斯的手指下移,感受到了他微弱的鼻息,人還沒死,但是身子肯定是極為虛弱的,韋翰的嘴唇已經乾裂了,而且沒有半點血色,像一塊缺水的鹽堿地。
華生也在幫著檢查韋翰的身體,很快,他得出了結論:“他失血過多。”
可是韋翰的衣著都好好的,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
“幫個忙。”
華生在福爾摩斯的授意下托起了韋翰的頭,福爾摩斯掀開韋翰的衣服,在他的脖頸處看到了一排尖利的牙印。
牙印處的血跡已經凝固,結了兩片深黑色的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