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時間倒回到昨日。
“今日有幾個人過來跟你打探消息。”
元興帝坐在禦書房, 麵前是一張巨大的禦案,他手裡拿著奏折,眼睛還在奏折上呢, 便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八個大人過來跟奴才打探了消息, 而且還有幾位給了奴才銀子……”
太監總管立刻明白元興帝所說的消息, 究竟是什麼消息, 趕緊回答道。
“這點銀子你自己收著吧,做得不錯, 張德海。”
元興帝眼皮都沒抬一下地說道,張德海當即磕頭謝恩,隨後才將之前出去了的那些宮女太監喊了回來。
聖上對個10歲的小公主下手這種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張德海是元興帝還在潛邸時便跟在身邊的太監了, 也是親眼見證那位才驚絕豔的太子究竟是怎麼死在先帝的算計當中,而自家聖上又是在其中發揮了什麼作用的。
所以元興帝用張德海用得十分順手,並且也願意將信任放在張德海身上,畢竟張德海除了他這裡絕對不會有第2個人能接納他。
這也是為什麼元興帝會讓張德海去散發消息。
不過在那些大臣們的眼中, 張德海老奸巨猾, 而且早早在皇子身邊左右逢源,可憐他們聖上居然沒有看出來張德海的狡猾, 讓他們這些大臣白白得了消息啊。
大臣們一邊拿著手絹擦眼淚,一邊手絹下的嘴角差點咧到耳朵根。
但誰曾想,張德海這般卻是元興帝的授意。
之前也不是沒有大臣試探過張德海透露出自家的一些醜聞,但是元興帝卻依舊跟毫不知情一般重用著這位大臣。
直到幾年之後,這個大臣自己犯了錯,被元興帝貶到了沿海的縣城。
不過那些大臣們也不是傻的,不可能什麼事情都會找張德海打探,張德海也不會什麼事情都往外透露, 雙方維持著一個默契的隻在表層交流情報的關係。
但這也足夠元興帝用了,至少在知道這些表層關係之後,元興帝手裡的人至少有了調查方向。
——而且像今天這般,給福寧公主教訓的時候,至少他自己不會臟手。
元興帝回想起昨日,福寧公主睜著那雙和廢太子十分相似的大眼睛看著他,一股怒火便冒了上來。
“……皇伯父,昨日阿娘入夢,說在祠堂冷清,福寧想要在城外建造廟宇,收留一些孤女讓阿娘身邊多點人氣。”
說完福寧便下跪磕頭,而一旁懵懵懂懂的裴沐初也跟著一起下跪行禮。
元興帝還能說什麼?
他難道還能阻止一個女兒想著要給親娘祈福,特地請求建造廟宇嗎?
放在平民甚至大臣身上,他都能說句大膽把人打出去。
但……
看著‘裴沐初’已經開始挽袖子,小貓眼正在往地上瞄,元興帝抽了抽嘴角,立刻明白這事他不同意的話,今天他就等著魔音穿耳吧。
他自然是麵上歎了口氣,對福寧便是一陣安撫,讓她沒有什麼心理負擔,建廟就建廟吧,就是此事不得外傳。
這下給福寧感動得又下跪磕了幾個頭,這才帶著高高興興的裴沐初去了太後宮裡。
臨走之前,‘裴沐初’還糖度滿分地說了句:“元寶最喜歡皇伯父了!”
徒留下元興帝坐在禦書房被惡心地打了個寒戰,等到確認人走後,才皺著眉頭摔了一個茶杯。
今日想起這事,元興帝的怒火依舊相當之高。
培養好的棋子不聽話跑掉了,他還不能把人抓回來,還得高高興興地放人走?
他怎麼能不憋屈呢?
要不是才把福寧的事情傳出去,讓福寧體會到遠離權力中心究竟是什麼感覺,他還能更憋屈。
不過這不是元興帝最生氣的點,棋子哪裡都是,隻不過福寧是最適合,也是最能戳中他心中的隱秘心思的。
最令他生氣的是福寧的話。
“……阿月。”
元興帝低沉著聲音說道。
他第一眼就看中的心上人啊,為什麼不願接受他的心意,甚至連皇後的位置都不一樣,就那樣死去了呢。
她至今不願夢中見他,是對他恨到極點了嗎?
元興帝想著,囑咐張德海,今晚他去幾個新來的幾個嬪妃那邊。
說完,便緊皺著眉頭看著折子,這是遠在邊關的大元帥給他發來的要錢要糧的消息。
原本他應該將這份折子給壓住,過段時間再給他發糧,畢竟最近邊關情況不錯。
但……
他剛剛才對人家的外孫女下手,現在壓這折子……
元興帝破天荒地有些心虛,原本想要壓下折子的想法,最終還是放棄了。
至於張監軍的折子……
元興帝隻當沒看見,自己之前的試探估計已經傳到大元帥那裡了,那位想要動些手腳也是正常的事情。
現在主要還是把那個孽種養廢,幾十人在京城定居也就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於是他禦筆一揮在折子上寫了個準字。
將這本折子丟到一邊,元興帝拿起下一本折子,正好是參李禦史的。
元興帝看得稀奇,這段時間李禦史就跟個瘋狗一樣到處咬人他是知道的,畢竟又是吃泔水又是掉茅坑的,這種丟人的事情還整個京城都知道了,李四方不發瘋才怪呢。
不過……
這個孽種這段時間是不是太過聰明了點,正好用不痛不癢的這些名聲躲開了他的算計,這幾天又刷了孝子名聲。
想到這元興帝皺了皺眉頭。
他雖然預料到那個孽種在見到福寧的腳時會鬨騰,但那個孽種如此聰明地解決這些事,是不是說明,那個孽種之前都是裝的?
元興帝皺著眉頭想著,那個孽種才六歲,應該不至於,可那畢竟是他那位太子弟弟的孩子……
“六歲的孩子,落水發熱變成傻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元興帝喃喃著,陰鷙的眼神落在房梁上。
‘等明日看看大臣們的反應吧。’
元興帝想著。
然而第二天,元興帝等來的並不是那些大臣們對裴沐初的交口稱讚。
——而是氣勢洶洶地告狀。
“陛下!忠寧王肆意妄為懇請陛下降罪啊!”
麵團似的柳丞相難得說話帶刺地說道。
一旁其他大臣,甚至包括和柳黨對立的章黨大臣也附和著柳丞相的話。
這都讓元興帝有震驚。
那個孽種究竟又乾了什麼?
前幾天還好好地刷著孝子名聲,今天怎麼又有人來告狀了?
‘昨天還想著最近那個孽種安分了點,但仔細想想來告狀的人,好像比以前還多了……’
元興帝帶著詭異的安心感看著麵前氣勢洶洶過來告狀的大臣們。
“元寶才六歲,他能乾什麼,諸位大臣包容下。”
他一邊說著一邊舉起茶盞,看上去相當平靜。
柳丞相和其他諸大臣對視一眼,他們看上去就知道陛下會這麼想。
於是柳丞相上前一步,顫抖著聲音說道。
“陛下啊~忠寧王昨日堵在大國寺門口,強搶了十幾位大臣的家中女眷啊!”
元興帝手顫抖了下,但之前畢竟經曆過,他正要裝作若無其事,將這口茶喝下去,柳丞相卻直接給他下了記猛藥。
“皇子和公主們也被忠寧王留下了啊——!”
“噗——咳咳咳咳咳!”
*
時間回到今天。
“……忠寧王昨日堵在大國寺門口,將那裡的夫人小姐全都邀請到了園子上?打著的還是福寧公主的名義?”
裴沐厲一臉蒙逼地坐在馬車上,聽著於安說著他打聽來的消息。
他感覺自己好像還在夢裡,不然怎麼會夢到如此離譜的事情?
——裴沐初那個四頭身,居然敢堵在大國寺的門以福寧公主的名義‘邀請’那些夫人小姐到園子裡。
還硬生生把人家困住了一.夜!
他這個在園子上過了一.夜的人居然什麼都不知道!甚至三哥都沒聽到消息,今天早上直接被闖進來的禁衛軍嚇到了,現在還躺在馬車上呢。
“……殿下,事情還不止如此。”
於安受到的衝擊更大,他眼神空洞地說道。
“您還記得比您先一步出發的太子殿下他們嗎?”
裴沐厲立刻反應了過來,自己昨天晚上最近遺忘了什麼,看向於安的眼神也逐漸帶上了不可思議。
“——難不成昨日太子他們就在園子裡?!”
裴沐厲震驚到失態的喊道。
於安緩緩地點了點頭,湊到裴沐厲的耳邊,小聲說道:“禁衛軍找到太子殿下他們的時候,他們正被關在柴房裡捆成一團,嘴裡被塞了帕子不說。身上的衣服都是灰撲撲的,差點被禁衛軍當成石頭踩了。”
裴沐厲越聽於安的形容越覺得耳熟。
石頭、捆成一團、帕子堵嘴無法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