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盈的藍調在酒吧裡回響。
這是橫濱的一家開在城市角落裡的酒吧, 消費水平可以稱得上是低廉。至少除了任務需要的時候,蘭堂以前是不會來這種檔次的酒吧消費的。
以他的實力水平,就接不到低級的任務, 所以每一次任務的得到的賞金都很多,所食所用也從不委屈自己, 無論是在法國的時候, 還是在港口黑手黨的時候。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現在已經與法國那邊斷聯了,而且暫時也不打算與那邊取得聯係。而在橫濱這邊的資產, 也隨著他離開港口黑手黨而被沒收。
艾斯的話說到做到,他將蘭堂在橫濱的資產全部沒收,用作了死去同伴的撫恤。
他現在住的地方,也從原來是乾部時住的彆墅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公寓。能住得起公寓, 還能過上一點小資情調的生活,也是因為他重新激活了失去記憶以前用的屬於阿蒂爾·蘭波的資產。至於更多的, 那就不用想了。
而且他失憶以前的花銷也並不小, 如果想保持目前的生活水準,並且不想坐吃山空的話,他也需要找一份新的工作了。
低頭飲下杯中最後一點紅酒, 本打算離開的蘭堂目光有些怔愣地看著空空如也的高腳杯,半晌, 在酒保以為這位客人連喝紅酒都能醉的時候,他又聲音低沉地開口道:“來一杯朗姆吧。”
酒保一邊拿出一瓶朗姆酒一邊提醒道:“朗姆的酒精度數很高, 還請適量。”
“……嗯。”
酒保給他換了一個朗姆酒專用的洛杯, 晶瑩的朗姆酒倒入杯中,透著瑩潤的色澤。
酒保瞧了眼蘭堂全副武裝的冬裝,將隻倒入了酒液未曾做任何處理的酒杯推到了他的麵前, “我就不給客人您放冰球了。”
雖然現在已經是深秋了,但還沒冷到需要穿棉襖的時候,尤其這位客人還帶了圍巾和耳罩,甚至在剛剛進入店中坐下的時候,還摘了手套。顯然這位客人是十分怕冷的。
“謝謝。”蘭堂接下了這杯酒,肯定了酒保的猜測。
“一杯朗姆,加洗潔精。”一道黑色的身影在他身旁落座,是一名穿著黑色西裝的少年。
“太宰治。”蘭堂輕輕念出了他的名字。
倒是酒保,第一次聽到這種奇怪的要求,愣了愣,才拒絕道:“抱歉,這位客人,這裡沒有這樣的酒。”
雖然對方一看就是未成年,但橫濱這地方,把人家當未成年看說不定還會得罪人家,而且能一個人跑到酒吧來還能進來的,都不是什麼簡單人物,所以酒保也就把他當正常客人來看待。
太宰治是第一次來這家酒吧,他其實很少進入酒吧,一般來說,他出入這種地方,都是有目的的。
“那就加除廁劑。”
“抱歉,客人,酒吧沒有這種添料。”酒保有點懷疑他是來搗亂的,但他和先來的這位客人明顯又是認識的,他便還是把這位少年當客人看。“要不我單獨給您一杯朗姆?”
太宰治興致缺缺地趴在吧台上,“隨便吧,反正你們這裡什麼都沒有。”
蘭堂已經放下了酒杯。但他仍然看著杯子,並沒有扭頭去看太宰治。
“太宰君,找我有什麼事嗎?”
太宰治顯然不是單純來喝酒的,以他處事的手段和現在的地位,除非有感興趣的事,否則不會親自來這種地方。雖然有點自負的嫌疑,但蘭堂認為,他確實是來找自己的。
太宰治也沒直接回答他,轉而問起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蘭堂先生現在喜歡喝朗姆嗎?”
酒保見他們好像有私聊的架勢,便自覺走遠了些。
“……沒有特彆的愛好,隻是突然有點想喝了而已。”蘭堂回答。
太宰治哼笑了一聲,也喝了一口杯中的朗姆。
“我以為你會回法國去,畢竟你在橫濱的社會關係,現在已經全都沒有了不是嗎。”
蘭堂的手,有三指虛虛地搭在酒杯兩側,太宰治銳利而紮心的話,讓他的手指倏然緊了緊。
“你明明知道的。”他說。
對歐洲方麵來說,日本隻是個不會被關注的小地方,所以他以港口黑手黨的成員蘭堂的身份在這邊活動了長達七年的時間,依舊沒有人發現他,無論是歐洲的各國政府還是……魏爾倫。
魏爾倫還在歐洲活動,但脫離了政府掌控的暗殺王,即使是他也很難找到對方的蹤跡。
作為將名字贈予魏爾倫,並在政府的命令下成為他的引路人的阿蒂爾·蘭波,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了解魏爾倫的,直到魏爾倫背叛,直到他再次回憶起這份沉重的記憶,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了解魏爾倫。
他知道魏爾倫一直沉浸在非人、異類、孤獨的痛苦之中,所以他一直告訴魏爾倫,他是人類,至少在自己眼裡,是把他作為人類來看待的。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到,正是因為自己的強調,才更讓他更加深切地意識到,自己並非人類,自己與世界上其他有著同樣外表的人並不是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