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目光沉沉地瞟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冷淡地轉過身去。
“既然可以走了,就穿好衣服,跟上。”
蘭堂沉默地穿好衣服,默不作聲地跟著他走出了病院。
港口黑手黨的墓園離港口病院有一段距離,艾斯便讓交通部的人開車送他們過去的。
因為車上坐的是首領,開車的本該是作為負責人的信天翁的,但他身上有任務,現在還在海上漂,所以隻能讓下一級的人來開車。
車內的空氣沉寂而壓抑,司機先生目不斜視地開著車,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很快,墓園到了。
艾斯首先下車,一言不發地向墓園裡走去。蘭堂也沉默著跟在他身後。司機則把車停在外麵,沒有跟進去。
港口黑手黨名下的墓園其實利用率很小,死去的成員有家人的通常都會把屍體交給其家人或是願意為這個人處理後事的人處理,而沒有這樣的人的,才會被燒成骨灰裝進盒中埋進墓園。而在這些沒有合適的入殮的人中,一般也隻有有些身份的人能埋入這裡,底層成員的屍體通常是進行統一處理的。
而在墓園中,除了自用的土地,還有一部分,是作為商用地租給了橫濱當地的居民。
這種情況,還是在艾斯到來之後才有了改變——除了最初跟著蘭堂在鐳缽街逝去,連一絲灰燼都找不到了的那批屬下,之後所有留下了屍體,無人處理後事的死去的成員,全都埋入了這片墓園。
艾斯帶他來的是一座衣冠塚,為了讓蘭堂來向他們道歉,艾斯專門讓人統計了當時蘭堂那些沒有留下屍體的部下,然後在墓碑上一個一個刻下了他們的名字。
“他們沒有留下屍體,所以這裡隻是他們的衣冠塚。”艾斯說,“蘭堂,去看看墓碑上的那些名字。”
蘭堂:“……”
他沉默地站在墓碑前,從第一排看了下去。
這些因為他的計劃而失去性命的人,隻是看到名字,他依舊還能想起這些人的麵容。
他們都是蘭堂做任務時常帶的部下,在失去記憶的那些年,他們就像尋常的上司和下屬一樣相處著。而且因為蘭堂的脾氣溫和,他的下屬們其實跟他關係也不錯,時常會不動聲色地替他調好辦公室的空調,給他準備熱飲,亦或是為他的辦公桌和辦公椅墊上一條毛毯,甚至為他的鋼筆握筆處套上一層薄薄的毛絨筆套……
可是在他去鐳缽街執行自己的計劃時,為了不引起懷疑,也沒有刻意換一批人,所以這些部下一個不剩的,全死在了先代首領的黑炎之下,連灰都飄散在鐳缽街的角落。
蘭堂緩緩彎下腰來,單膝跪在墓碑前,一隻手摸到了墓碑上,一個個撫摸過那些名字。手指微微用力,石碑上名字的凹陷處在他的指尖留下清晰的觸覺。
他沒有戴手套,石碑冰涼的感覺透過手掌刺入骨髓。
如果他們還有人在的話,大概會立刻送上一雙厚實的手套,小心的提醒他戴上吧。
蘭堂的目光逐漸虛浮。
……太冷了。
這個深秋,真的是好冷啊……
“看著這些名字,你沒有什麼想說的、沒有什麼想做的嗎?”
首領的聲音讓他的靈魂又回到了身上。
他明白首領的意思,於是又緩緩地,將另一條還立著的腿,也跪了下來。
他看著眼前的墓碑,沉默半晌,沉沉開口:“……對不起。”他的聲音還帶著重傷過後的微啞和虛弱,“是我的過錯,讓你們……等我死後下去,你們想怎麼複仇都可以,我不會還手。”
像他這種人,終是不得善終吧。
他向墓碑磕下了頭。
“若是送來花朵,你們大概會摔在我臉上吧。今日來得匆忙,未能備上些酒水瓜果,日後,我再來補上,你們願意吃也好,不願意……便當扔我身上了吧。”
做完一切,艾斯便轉身率先離開,“走吧,你還有其他人要去道歉。”
雖然有人願意處理後事的成員寥寥無幾,但多少還是有那麼些人的。艾斯和蘭堂坐上車,便吩咐司機前往下一個地址。
重傷初愈的蘭堂在跪拜完第七個沒有埋在港口墓園的人時,身體已經有撐不住的跡象了,但這次艾斯絲毫沒有心軟,直到沒有一個人落下,才放過了蘭堂。
他們站在最後一處墓地的墓碑前,艾斯麵上是毫不留情的決絕:“從現在起,一切都了結了。蘭堂,你被逐出港口黑手黨了。”
蘭堂目視著艾斯逐漸遠離,最後消失在車上的背影,再後來,連車子的身影也消失了。他雙臂環抱著,沉沉地歎了口氣。
這位新首領,對他還是手軟了。
“果然還是,好冷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