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簽(1 / 2)

夜霧隨著時間推移越發濃重,如一層輕紗覆蓋在了天際,再也見不到任何星辰。燈籠發出吱吱的搖晃聲,光線時明時暗,照映在陳舊的紅木門上。

曾默堯一路數到第六間。

老製的木板門並沒有門把鎖,輕而易舉便能推門而入。

曾默堯跨入屋內,遊逛了一圈,從兩側的榻榻米上穿梭而過,在紅木桌上的茶幾中托起一個茶杯。

圓柱形瓷杯表麵光滑無瑕,整體呈現墨綠色,華美的蝴蝶花紋栩栩如生,細細雕琢在杯子底端。

輕重不一的踐踏聲響起。

寺廟裡的窗戶是由一層薄如紙的布料製止而成,沒有任何遮掩功效,就像單純點綴外觀的裝飾品。

幾道匆忙的影子穿過這片廊道,曾默堯收回視線,重新把茶杯放回茶幾中。

“嘩啦——”

茶杯碰到表麵後應聲而碎,陶瓷粉碎成一塊塊細小的碎片,碎片四散飛濺,一塊尖銳的邊緣劃過指端。

一條紅線沿著指尖表層縫隙向下流淌。

倒黴鬼,下下簽,名副其實。

曾默堯感歎了一聲,老實坐到凳子上等待自己的室友。

然而下一刻屁股落了一個空,曾默堯一個趔趄,趕緊扶住了堅實的桌麵,卻沒想到底下桌腳發出脆響,桌子整個傾斜並向右倒下。

一瞬間整潔的室內一團糟亂。

……果真倒黴!

收拾完東倒西歪的殘骸,曾默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坐到榻榻米上。

終於無事發生。

等待室友的途中,曾默堯小心翼翼點燃了滾落掉地的火燭,重新豎立在地麵上,心裡默默祈福。

願室友不要太難搞……

算了。曾默堯不對自己的黴運抱有希望,隻要不是白洛什麼人都好。

白洛推開門就看到這樣的場景。

青年身軀靠在床上,微微闔著雙目,側倚著手,撐著腦袋露出半邊臉龐。

正是半邊紋路的方向,黑色細紋隨著火苗的溫度似乎有所變深,本就白皙的臉龐兩色相映有種說不出的瑰異。

對方聽到聲響,側過頭看向了他。

“你怎麼來了?”

“你還記得剛來時遇上的那兩個人嗎?”

白洛輕輕合上了門,隔絕外界微弱的氣流聲。

看著少年的背影,曾默堯有種不詳預感,“怎麼了?”

“他們發現我的門牌號正好與其中一個對上,就和我換了。”

白洛幾步走到他的麵前,火紅的光線映襯在他的半邊臉龐,清晰地勾勒出他每個細節,白皙皮膚,唇紅齒白,眉宇間一片平靜。

曾默堯尬笑了一聲,“這麼巧?”

“是的。”白洛認真點點頭,注意到不遠處堆積著的半倒地的木材,詫異掩著眉:“這裡,發生了什麼嗎?”

“沒多大事。”曾默堯麻木的回答。

隻不過倒黴他媽給倒黴開門,倒黴到家了而已。

入夜,濃霧籠罩著整個寺廟,仿佛是一層厚重的麵紗。

漆黑之中,烏鴉盤旋在寺廟的天際上方,就連霧氣也阻攔不住它們龐大的群體。一道道黑影飛馳在各個角落,肆無忌憚地翱翔,卻又在下一刻被一道利刃穿透。

猙獰的荊棘密密麻麻爬行在遍地,形狀扭曲,帶著鋒利的刺,悄無聲息狩獵著不受防備的獵物。

低沉駭人的聲響連綿不斷。

涼意不斷從門縫中湧入室內,溫度在緩慢持續地下降。一陣尖銳的耳鳴,曾默堯猛地睜開雙目,一陣陣刺痛從右臉傳入神經。

冰冷的指尖拂上臉頰,一條條臃腫的可怖紋路能被清晰撫摸到,此刻正在發出及其炎熱的氣息,像要把他整個人灼傷。

而它的範圍不斷放大。

一路摸向背脊的部位,曾默堯猛地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身。

白灼的光線灑落到床單,一道極為細長的痕跡在潔白的布料下流動,床墊的棉被明顯的往下塌陷。

噗哧地一聲,曾默堯上一秒還躺著的床鋪中央被捅穿,犀利的尖刺破土而出,露出形狀扭曲的粗壯荊棘。

這植物像是有意識般,卷縮著它的身軀,重新鑽往地底。

望著床鋪中央的大洞,曾默堯不寒而栗,這床不會是在這裡等著他吧,要是他再反應慢一點,就馬上去見閻王了。

然而下一秒,小腿處傳來一陣熾熱。

又是一道荊棘捅破地底!

不過幾刻,整個房間遍地濕泥,到處都是被捅穿的大洞,不知情況的要是看到這一幕估計以為自己誤入了地鼠窩。

曾默堯一時寸步難行,幾乎到無路可走境界,腳踝處好幾塊皮都不經意地蹭出血了,傳來一陣劇烈刺痛,過了一陣子漸漸失去知覺。

什麼狗屁倒黴鬼,當初乾啥不好看它裝扮好看手賤去抽啊!

曾默堯絕望了,什麼天無絕人之路,都是騙小孩的。

另一側床鋪的少年微微翻過身,躲過了從他麵前破土而出的荊棘。緊閉雙目,呼吸均勻,還陷在安穩的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