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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廳,一股寒風撲麵而來。
胡惟庸攏了攏大衣,但依然抵不住寒氣往身體裡鑽。
東海的冷與東北不一樣,雖然氣溫要高得多,但寒氣裹挾著濕氣直入骨髓,是冷到骨子裡的冷。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胡惟庸喃喃自語道,臉上滿是疲憊之色,與之前在陳坤辦公室的寫意悠然判若兩人。
一輛黑色的奔馳緩緩駛來,寸步不離的陽林上前打開後排車門,扶著胡惟庸上車。隻有他知道胡惟庸選擇走這樣一條路有多麼的不輕鬆。
汽車發動,緩緩而行。
胡惟庸半躺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老了,心力不夠了”。
陽林看向胡惟庸,發現他的頭上又多了一些白發。想當年初次見麵,他還是一個英姿勃發的中年男人。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眨眼就三十年過去,這位收留他於危難之際的胡爺已經六十多歲了。
“胡爺,您休息一下吧”。
“閉上眼就是滿腦子的人和事,哪裡睡得著,俗話說前三十年睡不醒,後三十年睡不著、、”
“胡爺”!陽林趕緊打斷胡惟庸不吉利的話,“您一定會長命百歲”。
胡惟庸睜開眼睛,笑了笑,“活得長並不見得是件好事,人都有一死,隻要死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早晚反而不那麼重要”。
聽到胡惟庸說起死,陽林心裡不太舒服,岔開話題問道,“陳坤答應了”?
胡惟庸點了點頭,“他和陸山民一樣,都是在貧寒的環境中長大。他與陸山民也不一樣,他對上流社會的渴望和不舍深入骨髓”。
陽林也沒有過多的意外,嗯了一聲說道:“陸山民有幾位有大智慧的老人教導,物質上貧寒,但精神上並不貧寒”。
胡惟庸笑了笑,轉頭看向車窗外,車子正好經過民生西路。
現在的民生西路高樓林立,車水馬龍,高檔的寫字樓、堂皇的商業街,很難想象曾經汙水橫流、臭氣熏天的樣子。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胡惟庸仿佛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麵龐。
他正站在燒烤架前,低著頭,翻烤、加料、入盤,一氣嗬成。
半勺鹽、一撮胡椒、一勺油,行雲流水間分毫不差。
一個毫不起眼的路邊燒烤攤,一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燒烤行當,硬是被他烤出了藝術的味道。
想當初專程到燒烤店考察他,就是被他這一手燒烤手法所吸引。
劍道、茶道、武道、、萬事萬物皆有道。
還記得當初,對他說,這叫燒烤道。
那個時候還很憨厚的山野村民一臉茫然和不解的看著他、、身在道中而不知道。
所謂見微知著,聖人見微以知萌,見端以知末,一法通萬法、一道證萬道。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這個不知自己已入道的道中人必非池中物,所以才在後來的合作中能讓的就讓,能幫的就幫。
唯一沒想到的就是,
他會成長的這麼快,短短七年的時間,已是令人仰望的巨龍。
一條能行雲布雨潤澤萬物,也能翻江倒海禍患眾生的巨龍。
見胡惟庸的神色從祥和漸漸變得冷厲,陽林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胡惟庸突然冒出一句冷冰冰的話,讓陽林有些吃驚,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胡爺,我、、”陽林想解釋幾句,但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這樣想也很正常”。胡惟庸自嘲的笑了笑,語氣平和了下來。
陽林臉漲得通紅,半晌之後說道:“胡爺,我跟了您三十年,我知道您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我相信您有您的苦衷”。
胡惟庸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仿佛一點也不在意陽林怎麼看他。自顧說道:“晨龍集團發展到現在,高層已經涇渭分明的分成兩派,一派是民生西路走出來的元老,另一派是隨著企業壯大一步步從外麵引進的精英。前一派江湖出身,意氣用事,忠於陸山民而不顧晨龍集團死活,他們對晨龍集團的創建居功至偉,但對於晨龍集團的長遠發展隻會起到阻礙的反作用。這一點無論是陸山民還是阮玉或者是陳坤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們漸漸的放任精英派掌權,逐步替代民生西路的老人進入核心管理層。後一派高學曆、高職業素養,他們更在意的是晨龍集團本身,而不是創始人陸山民這個人,雖然他們所掌握的股份沒有民生西路的老人多,但集團戰略、經營、產業布局都掌握在他們手裡,已經成為集團的實際掌握人”。
胡惟庸歎了口氣:“這是企業現代化進程上必然要走的道路,對於晨龍集團來說,這是好事,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好事”。“包括陸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