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目光掃視了一圈樸素得沒有顏色的房間,最後落在席地而坐的妙相身上。
“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五顏六色的東西,裙子要繡花的,鞋子要紅色的,出門的時候,頭發上一定要帶上翠綠的蝴蝶結”。
“你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對鏡貼花黃,沒有一個小時出不了門,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全家出門旅遊,就因為你錯過了火車,害得你大哥二哥埋怨了好幾年”。
老人笑了笑,拉過凳子坐下,“但是,那也都是嘴上埋怨,實際上他們心裡都疼愛你得很”。
“如果說田家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你就是樹上那朵最美麗的花朵”。
“可惜·····”
老人停頓了一下,看著雙眼微閉一邊敲打木魚一邊念經的女兒,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妙妙,我們父女倆有多少年沒說過話了”?
老人自問自答道:“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了。三十年的時間,平地起高樓,滄海變桑田,難道還不能化解你對我的怨恨嗎”?
木魚聲停了下來,妙相終於睜開了眼睛,抬頭看向老人,在她的記憶中,他的頭發還是黑色的,但現在已經全白了,他的胸膛是挺拔的,但現在已有些佝僂,他的臉上是光潔的,但現在皺紋卻猶如溝壑般堆滿了臉龐。
三十年的青燈古佛,終究是沒能完全抹去塵世間的牽絆。
妙相嘴唇微動,呢喃道:“您老了”。
老人臉上露出一抹開心笑容,“三十年了,能不老嗎”?
妙相微微低下頭,沒有再去看老人的麵龐。“我以為···”
老人淡淡道:“你以為我的眼裡隻有家族利益沒有你這個女兒”?“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在我心裡位置一直都沒有變過,隻是····”。
妙相唱了聲阿彌陀佛,“隻是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弊相權取其輕,相比於家族的整體利益,犧牲掉一個女兒又算得了什麼。您不用解釋,這個道理我很早就想通了”。
老人苦笑道:“是我失算了,一個是京城名媛大小姐,一個是山野粗俗的村夫,我沒有料到你會對他動真情”。
“你更沒料到你滿眼瞧不上的山野村夫會瞧不上你京城名媛大小姐的女兒,以至於你想通過美人計控製他的計劃落空,逼得您不得不鋌而走險殺人越貨”。
若是在以前,老人一定會因為女兒的諷刺大發雷霆,但是現在,他的胸中沒有火氣,隻有歎息。
“看來你心中對我依然有恨”。
妙相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施主多慮了,出家人六根清淨,眼、耳、鼻、舌、身、意皆空,又哪來的恨”。
老人臉上滿是失落,雙手撐在桌子上緩緩站起。
“我本想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再聽你叫我一聲爸,看來是我癡心妄想了”。
說完,老人步履蹣跚的朝門口走去,他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妙相眼皮跳動了一下,睜開眼睛,看著老人佝僂的身軀,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來。
··········
··········
從後院走進前堂,老人正好碰見失魂落魄的田衡。
“回來了”?
聽到老人的聲音,田衡才回過神來,“爺爺”。
老人背著手從田衡身前走過,“有你爸的消息了嗎”?
田衡側身讓開,跟在老人身後。“沒有”。
“哦,沒有就彆找了,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吧,那才是你該乾的正事”。
田衡停頓了一下,心也隨之震蕩了一下,快步跟上老人的步子。
不等他開口,老人繼續說道:“田家沒有哪一個人的能夠比得上整個家族”。老人停了停腳步,“包括你爸,也包括我”。
老人話將田衡心中的苦悶全給堵了回去。
“爺爺,我想見老祖宗”。
老人回頭看著田衡,“為什麼”?
田衡眼神堅毅,“我想在武道上取得突破”。
老人半眯著眼睛,眼裡透露出威嚴的寒芒,“就因為你敗在了陸山民手裡”?
“我要打敗他”!
老人冷哼一聲,“你要打敗的不是他,而是你自己。我讓你從小習武,是為了培養你堅韌不拔的毅力,不是要把你培養成武道高手。堂堂田家家主,舍本逐末,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
“有這心思和閒暇的功夫,就多去陪陪你小姑吧。高超的棋手一定要給自己留退路,不要小看你小姑,說不一定她還能對田家起點作用”。
說著,老人轉過身,往前走去,“你再也見不到老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