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3章 聽不見任何聲音(2 / 2)

獵戶出山 陽子下 9907 字 8個月前

「王元開該死!柳依依該死!吳崢該死!影子該死!」

黃九斤連說四個該死,雙目中的怒火在火光的照射下,熊熊燃燒。

陸山民心裡一陣溫暖,對大黑頭的依賴是從小形成的,隻要有他在,整個世界都會變得安全。

「大黑頭,謝謝你」。

黃九斤眼眶微紅,「山民,你這麼說隻會讓我更加的愧疚,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陸山民搖了搖頭,「你是大黑頭、是黃九斤,是我最親的朋友,最敬仰的大哥,你就是你。從小到大,雖然我很享受你對我的保護,但你從來就不欠我什

麼,更沒有義務保護我」。

黃九斤低著頭,沒有說話。

陸山民緩緩道:「從小到大,有什麼苦、有什麼痛,你從來不說,隻是默默的藏在心裡自己難受。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認為你是大哥,大哥就該扛起所有」。

陸山民看著火盆,喃喃道:「你還記得嗎,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有個高年級的同學欺負我,你知道後在半路上堵住他,把人家的手臂打骨折了,回家之後,你被黃爺爺打得滿地打滾,還被掛在房梁上掛了一天一夜」。

黃九斤嗯了一聲,「當然記得,一天一夜,爺爺不給吃喝,是你和小妮子半夜偷偷摸摸跑進來,一個給我喂水,一個給我喂饅頭,當時小妮子才、、」

「才五歲」。陸山民笑嗬嗬的邊說邊比劃,「才這麼高點的小屁孩,得搭著梯子才能夠得著你的嘴」。

黃九斤也憨憨直笑,「我還記得這小丫頭一邊喂一邊埋怨嘟囔,說爺爺不是我親爺爺,說我肯定跟她一樣,是被拐騙來的」。

陸山民滿臉笑意,眼神中充滿了回憶,「當時我也跟她一樣的想法,直到很多年後我才反應過來,其實黃爺爺肯定知道我們半夜來喂你吃喝,隻是裝作不知道而已」。

黃九斤眼皮低垂,麵帶神傷。

陸山民抬手拍了拍黃九斤的肩膀,「黃爺爺畢生追求就是踏入金剛,你做到了,他在那邊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

黃九斤笑了笑,「還好」。

陸山民望向院子外,天色漸暗,又下雪了,一片一片的鵝毛大雪撲簌撲簌往下落。

「過年了,也不知道小妮子在哪裡,現在怎麼樣」?

黃九斤淡淡道:「也彆太過擔心,小丫頭看似傻傻單純,實際上從小就很懂事,四五歲開始就操持她和道一爺爺那個破家,比你懂事還早,不會吃虧的。而且我之前去過一趟東海,見過道一爺爺一麵,看得出他有所安排」。

陸山民哦了一聲,欲言又止。

黃九斤緩緩道:「彆瞎琢磨了,我能夠踏入金剛,就說明我已經邁過了心裡那道坎。我想通了,上一輩是上一輩的事情,他們的恩怨情仇與你我何乾,我現在隻知道我們是兄弟,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這就夠了」。

陸山民笑著攤開手,「哎,想了那麼多開導你的話,一句也沒派上用場」。

黃九斤也笑了笑,「你要是想說,也可以說出來,我聽著」。

陸山民搖了搖頭,「算了,你都想通了,我再說出來就有些難為情了」。

說著,陸山民胸口發悶,忍不住捂著嘴咳嗽了兩聲,放開手之後,手心裡一片殷紅。

黃九斤趕緊抓住陸山民的手,緊張的問道:「咳血多久了」?

陸山民掏出紙巾擦了擦手,扔進火盆裡,瞬間串氣一股火苗。

「沒事,習慣就好」。

黃九斤滿臉的急切擔憂,「還沒事,我剛才把脈,隻知道你五臟六腑都受了很嚴重的內傷,但咳血不一樣,你的肺部、、、」。

陸山民喘了幾口粗氣,休息了片刻,抬頭看著黃九斤,說道:「大黑頭,你我兄弟間,從來都是坦坦蕩蕩、交心交肺,有些事情,就不要隱瞞了」。..

看著陸山民眼中的期待和恐慌,黃九斤心如刀絞。

「要不你先去睡一覺,等你休息好之後,我們再慢慢聊」。

陸山民眼神堅毅,懇求道:「你覺得我現在睡得著嗎」?

黃九斤心亂如麻,眼淚奪眶而出,「山民,這個世界對你太殘忍了」。

陸山民眼裡也淚光閃閃,其實他早已猜到,隻是內心還是存在最後一絲僥幸。「說吧,我能接受」。

「陸叔叔去世了」。

「哦、、」陸山民緩緩低下頭,一聲哦之後,房間被安靜籠罩得沒有半點聲音。

幾分鐘後,一滴眼淚滴落在火盆邊緣,發出呲呲的聲音,隨之又消失不見。

漸漸的,一滴、兩滴、、、呲呲的聲音連綿不絕。

黃九斤張了張嘴,想開口安慰,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唯有兩行眼淚掛在他那張粗狂的大臉上。

看到陸山民花白的頭發,聽到淚珠在火盆上發出的呲呲聲,黃九斤很心痛、很心痛、很心痛,心痛到難以呼吸。

「山民,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些」。

陸山民始終沒有哭出來,唯有呲呲的聲音一直在響。

父親這個詞彙,好陌生,又好熟悉,失而複得,又得而複失,上天跟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良久之後,陸山民才緩緩的開口道:「他早已入金剛,不應該不敵夏冰,即便不敵,也不應該會戰死啊」。

他的聲音聽不出明顯的悲涼,但,卻格外的悲涼。

黃九斤哽咽的說道:「他的身體裡應該是被老中醫埋下了氣機,鎖住了身體各大竅穴,強行發力會遭到反噬,他是為我而死的」。

陸山民緩緩抬起頭,滿臉的淚痕,他勉強的擠出一絲難看的笑意。

「彆這麼說,是我讓他去的,準確的說是我讓他去送死的」。

「山民、、」!黃九斤滿臉的擔憂,生怕陸山民陷入深深的自責。

陸山民搖了搖頭,「不用擔心,如果他不去,你就會死,我是不是也該自責呢,所以你我都沒必要自責,這就是命,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

聽到陸山民的話,黃九斤說不清是寬慰還是心痛,心裡那種悸悶,就像層層疊疊的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陸山民看著黃九斤,緩緩道:「還有什麼事一起說了吧,免得一天一個打擊,我怕我真的扛不住,說說,老棺材為什麼會不戰而退」。

黃九斤不敢看陸山民的眼睛,低下頭去,以極低的聲音說道:「韓瑤死了」。

陸山民整個麵部猛的顫抖了一下,「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黃九斤抬起頭,看著滿臉蒼白的陸山民,心臟劇烈的顫抖,「韓瑤死了,而且很可能跟王元開有關,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老棺材,他擔心老裁縫發瘋,立即返回天京了」。

陸山民搖搖晃晃的起身,黃九斤趕緊起身去扶,陸山民擺了擺手,「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我、、扶你進去」。

陸山民搖了搖頭,「不用,我能走」。

黃九斤站在原地,看著陸山民跌跌撞撞的走向房門口,一個兩米高的巨漢,淚如泉湧。他的內心深處爆發出憤怒的呐喊。‘老天爺,有什麼你衝著我來,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他。

陸山民一步一步的走向房門口,不到十米的距離,卻感覺猶如遠在天邊那麼遠。

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世界也越來越安靜,直至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直到被無儘的黑暗湮滅和無儘的寂靜包裹。

放佛中,他感覺到自己在向後倒去,但是卻一直沒有落到地麵的感覺,就像倒向了無儘的深淵,永遠也到不了底部。

隱約中,他似乎聽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有男人的聲音,也有女人的聲音,直至聽不見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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