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棺材倒飛十餘丈,正好落在大雄寶殿之內。
這是意外,也並非是意外。
老裁縫那一掌雖然出了全力,但也不至於一掌能把他震得這麼遠。他之前雖然有所分心,但也不至於絲毫察覺不到老裁縫的氣機走向。
這一掌算不得多深沉的陰謀,但絕對是高明的陽謀。
老裁縫是在算計,但這又何嘗不是他所期待的算計。
真正打起來,他抽不出時間,也找不到機會救王元開,化氣極境的真氣入體,生死隻在施法者的一念之間。
他需要這一掌的助力迅速脫離戰圈,在極短的時間內將老裁縫留在王元開體內的真氣剝離出來。
所以,在他落地的刹那,黑影一閃,直接來到了昏死在佛像前的王元開身前,一指按在了他的眉心上,一道雄渾的氣機沿著眉心進入王元開體內。
昏死的王元開全身抽搐,普通人的筋脈又薄又窄,沒有經曆過內氣的洗禮,所過之處猶如刮骨挖肉,所造成的痛苦絲毫不亞於老裁縫留下的真氣。
但是老棺材已經顧不了這麼多,外麵的戰鬥隻要稍作停息,隻要老裁縫心念一起,王元開就會萬箭穿心而死。
老裁縫留下的那道真氣並不強,因為太強的話,王元開就活不到現在。
他所輸入的真氣自然要比老裁縫留下的那道真氣雄渾充沛得多,入體之後瞬息進入丹田,將老裁縫留下的那道真氣死死包裹住。
那道真氣在沒有老裁縫控製的情況下,乖乖匍匐在王元開丹田中,就像睡著了一般,沒做絲毫反抗。
到了這一步,老棺材才算是稍稍鬆了口氣,有了自己真氣的禁錮,即便老裁縫現在動了殺機,也殺不了王元開。
不過,事情還遠遠沒有完,要想將老裁縫的那道真氣和自己輸入的內氣抽出來並不容易,作為普通人的王元開承受不起那麼強大的內氣侵蝕,稍有不慎,就會功虧於潰。
所以,他必須得小心翼翼,必須得全神貫注,必須得花足夠多的時間,必須絲毫都受不得打擾。
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場自己與自己的戰鬥,不亞於外麵。
因為他在東北就受了傷,老裁縫的一掌更是傷上加傷,最重要的是,老裁縫的那一掌中夾帶著一根縫衣針。此刻,那根縫衣針正停留在他的心臟內。
如果現在老中醫或者是老裁縫殺進來,殺他會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也正因為容易,外麵的兩人都不會殺進去。
一個就快要死的人,何必多此一舉浪費力氣呢。
更何況,外麵的兩人看似風輕雲淡,實際上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防著對方,又豈會為了他留下破綻呢。
大雄寶殿外,老裁縫鬆開兩指,銀針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叮鈴聲。
“與十年前相比,你變弱了”。
老中醫抖了抖衣袖,笑道:“畢竟老了嘛”。
老裁縫哦了一聲,像是想起來某些事情。“差點忘了,你比我大了二十歲”。
老中醫淡淡道:“是啊,二十歲,中間差著一代人呢”。
老裁縫感慨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產生了錯覺,以為我們是同一代人”。
老中醫微微仰頭看著天空,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半晌後問道:“我倆第一次見麵是在哪一年”?
老裁縫也微微抬頭,想了半天說道:“出身武道世家,正值壯年,眼看山河破碎,理當以武報國、以武救民”。
老中醫笑了笑,“你還記得”?
老裁縫也笑了笑,“當然記得,那一年你在四川組建武術救國會,四處拜訪隱世的武道世家,進我家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話”。
老中醫感歎一聲,“可惜響應的並不多”。
老裁縫笑道:“我當時以為你是外家武道,後來才知道你是修習內家的”。
老中醫淡淡道:“內家並不一定就要跳出三界外不再五行中,王陽明有句話說得很好,‘我心及宇宙’”。
老裁縫笑了笑,“彆整這些高深的理論,所謂的道,歸根結底不過就是執念,執念天就是天道,執念我就是我道,執念他就是他道,萬物皆可道、皆是道。所以你不用不理解老棺材為什麼會為一個廢物子弟求死,也不用不理解我為什麼會為了一個小女孩兒求死,更不用不理解我們為什麼不理解你”。
老中醫默不作聲,良久之後點了點頭,“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你想殺我們兩個不是想為韓瑤報仇,而是為了完成她的心願。而她的心願是陸山民”。
老裁縫淡淡道:“果然隻要活得夠久就越精明,這麼快就想明白了”。
老中醫緩緩道:“不過你要殺老棺材我理解,畢竟他對陸山民起了殺心,還付諸了行動。而我,是他的師公,你為什麼連我也想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