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納蘭振邦苦笑了一聲,歎了口氣,“一將功成萬骨枯,既想爬上山巔,又不想有一點損失,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以你的經曆和如今的地位,不會不明白這麼簡單的道理吧”?
“你們這樣的人,生來就是豪門貴胄,所見所聞的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人,自然視彆人為螻蟻。但我不一樣,我本身就是螻蟻,我的朋友兄弟親人很多都是你眼中的螻蟻,他們對於我的意義,你不懂”。
納蘭振邦細細的想了想,認可的點了點頭,“或許我無法感同身受,但多少能理解些”。
“但是,既然出了山,選擇了這條路,你就應該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你接受不了,就不該有來天京,江州的事情過後,就該回馬嘴村去”。
陸山民笑了笑,“回得去嗎”?
納蘭振邦微微點了點頭,“也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除非你能不顧你那些兄弟朋友,任由他們自身自滅,否則多的是辦法逼你出來。這一點你和你爸很像”。
說著轉頭疑惑的看向陸山民,“但有一點也不太像,你似乎沒有把父母的仇擺在第一位,對於你來說,顯然更在乎活著的人。”
“我也同樣很意外,外邊傳言都說你和納蘭子冉的父子情義很淡,沒想到你會為他來求情”。
納蘭振邦苦笑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從容道:“作為一個兒子,我讓老爺子很失望,作為一個父親,我讓兒子很失望,作為納蘭家長子嫡孫,我讓整個納蘭家都很失望,良心上總會有些過意不去”。
“所以你想做點什麼彌補”?陸山民冷冷一笑。
“子不教父之過,子冉現在的狀況生不如死,如果你實在還過不去那個坎,就衝我來吧。不用你動手,隻要你一句話,你明天就可以在新聞上看見我”。
陸山民下意識轉頭看向納蘭振邦,他的臉色很平靜,就像在說一件很瑣碎的小事情一樣。
“你以為救過我,我就不敢把你怎麼樣”?
納蘭振邦嗬嗬一笑,“也許子建有這樣的算計,但我,真的無所謂”。
陸山民轉過頭,這一刻,他莫名的有些嫉妒納蘭子冉。
“你以為你做這些,納蘭子冉會領情嗎?我敢肯定,他現在恨納蘭家的人比恨我還多”。
“人總要學會自己成長,道理隻有自己總結出來才能深刻,更何況,我也不奢望子冉能夠理解我”。
“嗬嗬,”陸山民冷冷一笑,“還真是個偉大的父親”。
納蘭振邦笑了笑,“等你做父親了就明白了,父愛如山四個字,不是平白無故得來的”。
“我陸山民還沒有被仇恨衝昏頭腦,還沒下作到對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老人下手,更何況你也沒有資格替彆人扛”。
“山民、”,納蘭振邦心頭猛的一震。
“彆叫得這麼親熱,我跟你不熟”。說著淡淡道:“你遠沒有納蘭子建了解我,他這麼安排就算準了我不會再為難納蘭子冉,既然他
願意扛,我也覺得由他來扛最合適”。
納蘭振邦鬆了口氣,但同時也升起另一股憂慮。
“子建的心性你應該清楚,連納蘭家的人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其實想想,他對你算是不錯了。我看得出,他其實並不想與你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陸山民看著納蘭振邦關切的眼神,這種關切不是對納蘭子建,而是對他。有人關心本身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但陸山民心裡恰恰相反,不但沒有絲毫高興,反而有股莫名的火氣。
“你未免管得太寬了”。
納蘭振邦撇過頭去,他能夠理解陸山民此刻的心境,沒有再自討沒趣。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子建從小的教育受我的影響很大,他是我見過最聰慧的孩子,看書過目不忘,見解獨到而深刻,早在幾歲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天縱奇才,所以我才故意對他進行了引導。鑽研學問的人,往往有兩個極端,一種是越學越覺得學不完,然後絞儘腦汁一輩子紮在裡麵無法自拔,這也是最常見的學者模樣。還有一種是太過聰明,一學就懂,很快就學到了儘頭,然後就開始求證,開始懷疑,開始試圖去開創性的創造新的東西”。
“子建屬於後者,他在十八歲之前就學貫中西,由於學得比一般人透徹,所以對書上的話,對聖人所講的道理堅信不疑。但是,當他漸漸發現這個世界不是這個樣子的時候,他憤怒,他懷疑,甚至開始不再相信”。
陸山民輕輕一笑,“這也就學透,我看他恰恰相反,是一點都沒學透”。
納蘭振邦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隨即一笑,“我一直在想原因,沒想到被你一語點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