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有的時候,太宰明明是微笑著看我,他的眼神卻會讓我心微微地疼。
不是之前那樣撕心裂肺淌著血的痛,是一種更為隱蔽而微妙的,仿佛最柔軟的心窩紮了一根極細的針,深深的、牢牢的、紮了根,那樣的疼。
“拚圖我沒有拚完哦。說好的一起拚呢。錯過了兩年的生日,我們又多了兩年。”他笑著和我說。
“那,八音盒呢?”我下意識地問他。
他的手指輕輕撥弄著他為我帶上的耳墜:“等一下小晴就知道了呢。”
車停在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地方。
就……我以為親愛的社長大人會帶我回他的高級公寓?或者五星級酒店?或者海邊吹風?
我唯獨沒想到,他的司機把我和他一道拉來了橫濱的垃圾場。
——這是一片被所有人遺棄的土壤。
像steam遊戲畫質都建模不出來的,末世廢土那般的土壤。
在深黑的夜空下,荒涼貧瘠的土地被有毒物質洇染成深紅色,運送用集裝箱像屍體一樣折疊堆積著。
空無一人。連烏鴉都不願駐紮,連老鼠都不願接近,這樣世界末日儘頭一般的地方。
他居然帶我來了這裡?
這是在暗示我是什麼要被處理掉的垃圾嗎?
太宰被我疑惑而怨念深重的眼神逗笑了:“就算把我自己處理掉,也不可能會處理掉小晴的呢。我明明也是那樣愛著晴子啊,永遠的,矢誌不渝的愛著晴子哦~直到生命的儘頭呢。”
他用一貫開玩笑地口吻說著認真的告白,沉鬱的眼神像清冽的風拂過我的麵龐。
不過……他真的好懂我。我明明什麼話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問,他就這樣透過我的眼神猜到了我的想法。
唔我的念頭有這麼好猜嗎?
“所以究竟是為什麼你會帶自己的女朋友來這種地方啊太宰!你見過有誰約會是來這種地方的嗎!就算我們不看夜場電影不去海邊等日出不去五星級酒店開房……也,咳,不至於來垃圾場吧?!”
我跳起來踮起腳尖去晃他的肩膀。
啊這可惡的該死的身高差。
他順勢握住我的手,還是那般極儘繾綣纏綿的十指相握的姿勢。
“我隻是在幫失憶的小晴找回過去的記憶哦。”
我從來沒有想到,也永遠不會想到,坐著邁巴赫出門去哪裡都有保鏢跟著刷著黑卡的社長大人,曾經住著的地方,是垃圾場中心一個廢棄的運輸用集裝箱。
……這可真是一個玄幻的世界。
我環顧著這個雖然落滿了灰塵,但是依舊被人好好的維持著的地方。
逼仄的集裝箱裡可以看出來曾經生活的痕跡——冰箱、換氣扇、桌椅、寢具,還安裝著很小的電燈泡。
陳舊的木質小書架上放著三三兩兩件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精致華美的花梨木八音盒敞開著——卻儼然已
四分五裂,明顯被狠狠摔碎了而後又被竭儘全力拚湊完整,那樣一副支離破碎的樣子。
我驀然想起剛才在車裡讀到的那封我寫給他的告白書:‘八音盒你有好好地收著嗎?’
——他有好好地收著,碎掉的八音盒。
他安靜地看著我走向那個木質小書架,小心翼翼用指尖觸碰那個被傷痕累累的八音盒,小心翼翼地觸摸八音盒裡那個瘸了腿無法再跳舞的女孩。
“是……我送你的八音盒嗎?”我輕聲開口問他。
太宰靜靜凝視我,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於是我便懂了,這的確是我送給他的八音盒。
“可是它,怎麼就、怎麼就,碎了呢?”我有些結結巴巴地問他,灰塵覆上我的指尖,我擦拭去落滿灰的花梨木表麵,愣怔地盯著那一道道斑駁的裂紋。
我記得,記得那封告白信我親筆承諾過他,用婚書口吻的誓言承諾他:
——就像拉動八音盒的發條打開蓋子時那個跳芭蕾舞的女孩一直在旋轉,我也會一直在你身邊。
可是它碎了。
那個跳芭蕾舞的女孩陶瓷易碎的腿不見了。
於是每一次擰動生鏽的發條,《致愛麗絲》也隻能破碎地拉扯出嘶啞的樂章,而女孩再也不會旋轉。
太宰輕淺地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因為小晴把它摔碎了呢。”
我……把它,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