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歎了口氣,像領悟了藤原泉話裡的深意,又像沒有。
他隻是含著點似乎有些疲憊的淺笑,看向少女時挑起眼尾。“我記得,藤原你很不喜歡談論【大義】這些吧?也討厭形而上學的話題。更討厭和不在意的人討論這些。”
“所以,為什麼現在突然提起了呢?”
“因為你問了。”
“泉你是問了就一定會回答的類型嗎?誒——”含笑拉長的聲音奪走了藤原泉大部分都心聲。語音落下時如繃緊之弦瞬斷,卻是輕快落地。“那有人如果提出想成為你的朋友你就一定會想辦法接納嗎?”
藤原泉瞳孔一縮,而後慢慢鬆開攥緊的手指,吸了口氣,又歎了口氣、
“看來我還是討厭談論這樣的話題。今天就當我說了不該說的吧。”
“不要讓這樣沉重的話題影響我們晚上用餐的心情、浪費伯母的手藝吧。”
說著藤原泉便往外走。
而夏油傑看著她的背影慢慢斂起了笑弧,笑意轉而在眼底浮現。
十多年前怕麻煩的少女不肯摻入他的人生,更彆談伸出救援之手。
而現在,察覺了他變得更麻煩了卻開始想要向他伸出手了,雖然隻是可有可無地,勾起的一根手指。
夏油傑抿起嘴角笑了笑。
比想象中的好攻略嘛。
不過畢竟他已經是當了兩世盤星教主的人了,前世今生都隻用人格魅力便能讓一群人才為他赴死,對付藤原泉這樣的人,雖然生疏,但也算從容。隻是、
夏油傑又想起藤原泉臨走時提起的大義與幸福一說。
目光冷了冷,卻扯起了嘴角。
現在救他是不合時宜的。
就算藤原泉無意中救下了許多人。
但是他是不可拯救的。
已然刻下溝壑的人生,沒有補全,假作無瑕的可能。
————
而背過身,聽到夏油傑跟上足音的藤原泉並不知道夏油傑【真好攻略】的心音,她隻是歎了口氣,感到了些麻煩。
【如果我是你的朋友,我會希望你開心、幸福,然而你不能,你的痛苦就會百倍回饋我身,所以我不想做你的朋友,害怕做你的朋友。】
這是藤原泉原本想解釋的話,隻是這種說法聽起來又好像距離有些近了,好像在期待他能過得幸福一樣。
但她和夏油傑還不是這樣近的關係。
她隻是第一次遇到了莫名對她有好意的人,在選擇拒絕後感到了些愧疚。
因此就算她感知到了對方察覺了她這種愧疚,打算利用這點跟進一步,她也默許了。
沒關係,她心裡有數。藤原泉默默念叨著。
十多年前她剛遇到夏油傑時就感到了麻煩,一個會把彆人的人生幸福作為大義牽掛在自己身上的人,一定也會承擔了彆人的痛苦,加倍的沉重與不幸福。
而藤原泉是和夏油傑完全相反的人,她怕麻煩,怕痛苦,因此隻想承擔一點點的責任,隻想承擔一點點的彆人的痛苦,她畫了個很小的圈,隻願意為圈內的那一點點的人付出,這樣可以讓她不被過多的他人人生牽絆住,而後被摧毀。
而夏油傑,看起來是【隻要把他劃入圈內就會完全墮入地獄】的人。
藤原泉不敢墜落。
原本也不敢伸出手,怕被他一起扯入深淵。
隻是對方卻朝她伸出了手。
藤原泉原本要收回避開的手便頓住了。
藤原泉不說謊話。
她沒有辦法拒絕彆人的好意,無論真情還是假意。
————
五條悟回去時,手裡攥著伏黑甚爾最後遞給他的東西。
腦海裡還回想著伏黑甚爾後麵的話。
【她不殺星漿體,我猜那時候,她就做好了投奔你們的準備吧。】
【你們高專這種正義的家夥肯定會排斥殺死無辜人的人吧。所以她殺死名單上的人時才會挑挑揀揀。】
【唔,現在我倒是明白她為什麼讓我找這個玩意兒了。原來也是早就準備好了。】
說完,當時對麵的男人便扔給了他一個東西。
耳機模樣的東西。
看著像咒具,但是五條悟隻能看到上麵浮著些咒力,六眼卻看不出術式。
五條悟無意識攥緊這個東西,盯了好久,才突然想起什麼,打電話給了夏油傑。
“喂?悟?”
五條悟正要說什麼,就聽到那邊碗筷敲動的聲音,還有聽起來像夏油傑母親的聲音。
【可以嘗嘗這個哦。之前向對門領居學的手藝。】
是在家裡和家人吃飯啊。
的確傑很久沒回家了......
五條悟呼了口氣,然後又攥緊手機,開口,“傑,你——”
【謝謝阿姨,完全沒嘗試過的美味誒。超好吃!】
模糊的電音裡傳來很捧場的少女聲音。
五條悟的聲音便驟然頓住。
他超人的聽力輕鬆辨彆出了聽筒那邊的另一道聲音主人是誰。
“嗯?悟,怎麼了?”
“傑,你......”
五條悟原本是想告訴夏油傑今天和伏黑甚爾對峙的事的。
結果話出口卻是讓他自己也沒想到的話。
“最近,好像對藤原那家夥在意得過分了啊。”
五條悟抬眼,機場外驟然暴雨傾盆,黑雲覆壓。
窗外的視野都一下被黑茫茫的雨水模糊。藤原泉望了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
不過這似乎被夏油傑的母親誤會了。“嗯......這個點是不是趕不到終電了呀,等會讓傑送你回去吧。”
藤原泉正想說她是咒術師不用擔心她的安全,隻是身側青年掐斷電話的同時迅速道了句好。
藤原泉桌上的手蜷縮了下,看著對麵夫人溫柔又關切的眼,喉頭拒絕的話滾了滾,最後桌上的手指還是又攤平。
“那就麻煩了。”
算了,她心裡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