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隔鍋的飯香,本來慕家這些吃食不少,還有慕破軍從鎮上帶回來的點心,比起村裡其他家,算是富裕多了。
可聞著彆家飄過來的香味,家裡的幾個孩子,都忍不住直抽鼻子。
沈佳言換了一身家常粗布的舊襖子穿著,免得沾染了油煙氣,和各種臟汙。
正卷起袖子忙活呢,見幾個孩子也在灶屋門口摸摸擦擦的,不時的探頭進來。
有些好笑,想了想,索性給了他們半袋子的板栗,讓他們拿小刀小心的劃開外殼,自己在院子裡架了灶,炒板栗吃。
慕天澤這樣穩重的少年,聽說讓他們自己弄來吃,也興奮的臉都紅了。
吆喝著將大壯他們都喊到一起,拱頭商量了一會,就四散開去。
沒多大一會子,就在院子角落裡忙活開了。
從灶屋裡尋出一個三角架來,穩穩的擱在院子裡,在下頭點燃柴火,然後架上鍋。
將之前炒過板栗的,還帶著甜香味的黑色小石子衝洗了一下,又給丟進鍋裡加熱。
鍋旁邊,一人搬一個小板凳坐著,拿小刀和剪刀,給板栗殼開口。
大孩子們先前就做過,好歹也算個熟練工。
唯有慕天潤,本來年紀就小,力氣也小,連刀都拿不穩,就怕他不小心把自己給傷著了。
偏生他還要強,覺得自己已經是大孩子了,這點事情,能難得到他?
一生要強慕天潤,拿不了刀,就拿牙咬,妄圖在板栗殼上咬出一個縫隙來。
差點沒將一口小米牙給崩碎了。
還是慕玥看不過去,拿剪刀給幾個板栗戳開一個小口後,讓他拿著一邊努力去。
鍋裡是頭都燒熱了,一股甜香中帶著一點糊味飄了出來,孩子們等不及了,將手裡開了口和沒開口的板栗一股腦的都丟了進去。
翻炒了幾下,看了看,又翻炒幾下……
慢慢的就聞到了板栗特有的那種甜糯的香味,幾個孩子忍不住就湊近了看。
才湊近呢,就聽到砰的一聲,一顆板栗翻轉跳躍著,從鍋裡蹦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奔著角落裡的壇壇罐罐而去。
飛出了老遠,砸在那壇壇罐罐上,還發出一聲啪的聲音,彈跳了幾下,落在了地上。
幾個孩子愣住了,一時不知道是去看鍋裡,還是去將那顆飛逃的板栗撿回來。
就聽到一時間,鍋裡劈裡啪啦的,好幾顆板栗都從鍋裡蹦出來,四散開去。
離得近的大壯他們幾個,被崩到了胸前還好,也隻是略微疼一下。
大嘴倒黴,他正轉過頭去,那顆板栗端端正正的崩在了他的後腦勺上,疼得他抱著頭蹲下身去,嘴裡還喊著:“誰打我?”
就看到身邊的兄弟們,一個個跟後頭有鬼追著似的,抱頭鼠竄,紛紛往屋子裡跑。
還是鐵蛋講義氣,跑了一半還捂著頭回來把他拖著,跌跌撞撞進了屋。
瑟瑟發抖的關著門躲在屋裡,把窗戶隻略微打開一條縫,看著院子裡劈裡啪啦板栗滿天飛。
慕破軍早上出門轉了一圈,剛回來,老遠就聽到自家院子裡跟放鞭炮一樣。
狐疑的一推門,迎頭就是幾個滾燙的暗器撲麵而來。
饒是慕破軍身手了得,這事出突然,也是護住了頭,身子順勢在地上一滾,就滾到了樹後。
抬眼一看,這才發現,那撲麵而來的暗器,居然是鍋裡炸開得板栗。
先是鬆了一口氣,才察覺出疼來。
低頭一看,先前隻護著頭,沒護著手,手背上被燙出好幾個紅印子來。
頓時臉就黑了,環顧了一下院子裡,一個人影都沒有。
灶屋裡正煎炸著東西,隻看到沈佳言在裡頭。
哪裡還不明白,這外頭一鍋到處炸的板栗,就是家裡那些孩子鬨出來的。
有心想罵兩句,可都大年二十九了。
俗話說,麻雀也有三天年呢,怎麼也不好今兒個就訓斥孩子。
隻得自認倒黴。
當然,實際情況是,就算他現在想去把那幾個調皮的小崽子給揪出來胖揍一頓,也走不過去啊。
那一鍋的板栗,就跟開會似的,炸個沒完沒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一鍋的板栗都從鍋裡炸出來了,再也沒有劈裡啪啦的聲音了。
又等了一會,才一個個的,從樹後,從屋裡試探著伸出頭去看。
半天沒有聲息,大家才壯著膽子出來。
就看到滿院子滾得都是板栗,熱氣騰騰的還冒著煙呢。
慕天潤歡呼一聲:“板栗都炒好了——”拎著小籃子就要伸手去拾撿。
被慕玥一把薅住,這才從鍋裡出來的板栗,也敢用手去拿,不怕把皮湯破?
去灶屋裡拿了幾雙筷子出來,一人一雙,低著頭滿院子找板栗。
就連慕破軍也被塞了一雙。
他咕儂了兩句,口嫌體正直的接過了筷子,也跟著埋頭滿院子搜尋起來。
在幾個孩子都沒發現的柴火堆上找到兩個後,把剛才那點子惱火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還故意炫耀給幾個孩子看。
一時間,院子裡笑鬨聲傳出了老遠。
慕破軍笑著笑著,就怔住了。
臉上露出複雜之色來,多少年,他沒有這樣暢快的笑過了?
忍不住眼神就看向了灶屋裡忙活的沈佳言,雖然穿著家常粗布的舊棉襖,可大約是生活好了,身子又吃老郎中的藥調養的不錯的緣故。
沈佳言這大半年,不僅身量高了些,也養出些肉來,加上沒有下地勞作,唇紅齒白的。
頭發也黑亮柔順了些,為了方便乾活,袖口卷起來,露出一截手腕,低著頭,脖頸的曲線優美自然,灶膛的火映襯在臉上,帶著一點點黃色的光暈,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慕破軍喉結一陣滾動,吞了吞口水,不敢再看彆過了頭去。
沈佳言感覺到有眼神看著自己,扭過頭朝著外頭看,卻隻看到院子裡笑鬨成一片,搖搖頭,也就沒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