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
欽天監算出來的黃道吉日。
祁國國君雖然沒有親至迎親,可也請了祁國宗室中德高望重的宗親,還有祁國國君的幼弟前來,也算是給足了麵子。
聘禮之前就陸陸續續的送到了,各種奇珍異寶,還有祁國特有的各色珍貴的藥材。
另外也有專門給慕玥準備的祁國風格的首飾衣裳之類的。
慕玥是以嫡公主之例,又另外加厚兩成的嫁妝,那真真是十裡紅妝。
因著和親是朝廷大事,一切都是禮部操持。
那種種盛大的場麵,沈佳言都不能輕眼所見,隻一早就從齊王府出發,和城外駐守的護送慕天澤和慕玥的送親隊伍彙合,一起等待慕玥和慕天澤的到來。
從早上,一直等到了中午,才遠遠看到招搖無比的車輦緩緩醒來。
後頭跟著慕玥的嫁妝,還有一部分陪嫁人員。
在城門口又耽擱了好一陣,才又慢慢的往城外開拔,領頭的,就是慕天澤,他的身邊還有一個略微矮小些的身形,不是慕天潤是誰?
彙入到了送親隊伍中,終於大軍開拔。
沒多久,就有人來將沈佳言給請到了公主乘坐的車輦上。
慕天潤和慕天澤都陪護在車輦左右,見了沈佳言都點了點頭。
沈佳言上了車,就看到慕玥正在讓宮女拆頭上繁重的冠飾,頂著這幾乎十來斤重的冠飾,還有身上的大禮服,差點沒把慕玥給壓趴下。
反正這到祁國還早,路上她最大,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幾個貼身的宮女都是被慕玥調教好的,雖然知道與禮不合,也不敢反駁,隻低頭做事。
很快將慕玥頭上的冠飾拆完,挽了一個鬆鬆的發髻,又換了一聲家常衣裳,慕玥才覺得活了過來。
拉著沈佳言就訴苦,早上就墊吧了兩口乾點心,小半碗燕窩粥,一直撐到現在,餓的心都發慌了。
還好車上早有準備,沈佳言給她倒了一盞溫茶,慕玥一氣喝乾,又吃了半盤子點心,還喊餓。
沈佳言是知道送親路線,以及休息補給的點,心裡默算了一下,這光辭彆皇帝就折騰了半日,所以出城後十裡一個小鎮,早就安排好了休息的地方。
隻要略微忍耐一下,到了小鎮,就能梳洗一番,也能有熱飯菜了。
果不其然,行走了約一個時辰,大部隊就停了下來要休整。
沈佳言翻個白眼,隻怕這前頭到了鎮上,後頭跟著的隊伍,在京城城牆上都還能看到呢。
這一天,真是走了個寂寞!
鎮上最好的客棧早就被修繕一新,慕玥還有慕天澤兄弟,還有迎親的祁國宗親入住到了裡頭,
其餘護送的官兵之類的,要麼就地休整,要麼騰挪出了民房讓他們休息,也不用沈佳言去操心。
熱水早就準備好了,慕玥洗漱出來,熱飯菜就端了上來。
忙拉著沈佳言,要她陪著一起吃。
沈佳言還沒說話,一旁伺候的其中一個嬤嬤就一臉不讚同,說什麼公主尊貴,哪裡能跟其他人同桌而食?豈不是失了體統之類的話?
這陪嫁的嬤嬤都是早就挑選好的,結果臨到出嫁前,其中一個,突發疾病去了,沒法子,隻得從之前備選的人中,挑了一個頂上。
這新頂上的嬤嬤之前沒在慕玥身邊伺候過,不知道慕玥的秉性脾氣。
隻是慕玥在宮中後妃中的形象,一貫是好性兒的,不然不會乖乖的主動說和親,半點不敢為自己爭取一下。
這嬤嬤雖然是新來的,可誌向不小。
想著慕玥好性兒,若是能拿捏住了,到了祁國後,這慕玥隻能倚仗他們這些本國的陪嫁,那她們這些嬤嬤的日子才好過呢。
不然誰樂意陪著這公主離開家鄉不是?
之前慕玥一和大部隊彙合,就叫了沈佳言上車,而沒叫她們,這嬤嬤心裡就憋著氣,跟其他三個嬤嬤還抱怨了幾句。
那三個嬤嬤可是大約知道這位昭華公主可不是看上那麼好性子,更何況這送親的可是她的胞兄胞弟,可都在外頭呢。
得罪公主做什麼?到了祁國,不還得靠著公主嗎?還不如老實些!
因此都隻聽著不說話,也不提醒這個嬤嬤,心裡也想著看她笑話呢。
此刻其他嬤嬤都不說話,唯有她一人跳出來,義正言辭的架勢。
倒是把慕玥逗笑了,要知道她的陪嫁嬤嬤,因為要跟著她到異國他鄉,所以離開之前,可都是給了一大筆安家銀子的。
那位突發疾病去了的嬤嬤,之前身體一直不錯,突然疾病去了,慕玥就知道裡頭有故事。
本以為安插進來的這個,是個厲害的,還心裡提防著呢。
沒曾想,居然是個這麼棒槌!
也懶得多話,直接吩咐道:“嬤嬤以下犯上,拖出去掌嘴十下,若有再犯,直接送回宮裡去!這樣要替本公主做主的嬤嬤,本宮可不敢要!”
一聲令下,旁邊的幾個宮女和嬤嬤一擁而上,捂著那嬤嬤的嘴拖了下去,沒一會子,外頭就傳來啪啪拿板子掌嘴的聲音。
這是宮中特有的刑罰,掌嘴都不用手,用特製的板子,打得裡頭牙鬆肉爛,外麵還看不出來痕跡。
聽著外頭的掌嘴的聲音,慕玥神色沒變,慢條斯理的坐下吃著飯菜,渾然沒當回事,還能笑盈盈的幫沈佳言布菜。
沈佳言垂下眼瞼,不動聲色的吃著飯菜,心裡卻有些心驚,不過三年的功夫,後宮生涯就將慕玥鍛煉成了這副模樣。
之前在齊王府,還跟以前一樣,一副小兒女嬌態,如今這樣,卻是上位者對下麵人生命的淡漠。
心裡說不出悶得難受。
她知道,這才是這個時空的常態,慕玥這樣並無太多不妥,她是公主,以後祁國的皇後,若是不立威如何管束手下?如何在祁國立足?
隻是一個小女孩從懵懂,到現在這樣,經曆了什麼,不敢深想。
沈佳言能理解,可她之前受到的教育,卻不能苟同。
想到這樣,沈佳言又忍不住嗤笑自己,自己是受益者,又有什麼資格來評論慕天澤三兄妹呢?
心底那個早就萌發的念頭,此刻越發壯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