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定位沿著街道走了一會兒,眼前出現一個鑲嵌了彩燈的招牌。
達芬奇網咖。
這個名字,起得還蠻有新意的,蘇成意想。
跟隨著指示箭頭,穿過狹窄的樓道上樓,再掀起門簾,便進入了一個跟外界完全隔絕的新世界。
簡直有點像是解謎遊戲裡的關卡。
要說起來,這還是蘇成意人生中為數不多需要來網吧的時刻。
他沒什麼遊戲癮,前生的專業相關本身又需要配置較好的電腦,再加上沒什麼一起五連坐開黑的朋友,幾乎是沒有任何理由去網吧的。
這就導致他對於網吧最深刻的印象還得是停留在很多年前學校播放的教育紀錄片所塑造的形象。
為了達到教育學生的目的,學校當然是將網吧塑造成一個“黑社會碰頭點”“十大惡人幫”“一進去就會被收保護費”的那種形象。
而鏡頭下的那種其實俗稱“黑網吧”,不需要身份證件就可以進,裡頭往往煙霧繚繞,花臂紋身的飛機頭大哥們叼著煙頭打DNF或者魔獸。
大家勾肩搭背的,幾個人湊錢開一台機子輪流玩,很有江湖氣息。
實在是很刻板的印象,蘇成意一邊往裡走,一邊想。
而現在這個年代的正規網吧顯然跟黑網吧有了本質的區彆。
開機是要已成年的身份證的,網管也早已經不再是千篇一律的衝天黃毛,來開黑的大都是附近的學生,環境總體並不臟亂嘈雜。
這個點人也不多,畢竟還是大中午的,這麼早就來自律的畢竟是少數。
蘇成意放慢腳步,漫不經心地找了一圈。
最後在角落裡成功看到了徐洋的頭發尖。
他精心修理的“美式前刺”被頭戴式耳機壓出一個坑來,顯得很是滑稽。
不過他自己顯然沒空關注發型,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在了屏幕上映出來的峽穀廝殺中。
嗬,英雄聯盟。
蘇成意饒有興致地靠在他的椅背上開始觀戰。
徐洋玩的位置是ADC,伊澤瑞爾。
而局勢顯然對我方不利,甚至不用看人頭數,看一眼黑漆漆的地圖滿屏無視野就知道了。
蘇成意有點想笑,側頭看了一眼這一排的五人。
顯然是約好了一起開黑的經典五連坐陣容,而更經典的則是此時的氣氛。
網吧五連坐,越坐越沉默。
前期稱兄又道弟,中期吼麥守高地,後期閉麥生悶氣,輸了挨個查戰績。
而徐洋坐的位置也很有說法的,不同於比賽的站位,他一個玩AD的坐最中間,顯然是要統籌全局的意思。
隨著對麵輔助的驚天R閃開五個,原地起飛的五人黑屏的速度也是一個比一個快。
水晶無聲地爆炸,摔耳機和砸鍵盤的聲音倒是此起彼伏。
徐洋深吸了一口氣,開始了他的輸出。
“臥槽他大爺的最後這波沒視野你怎麼敢往前這麼站的啊你這輔助除了搶刀還乾過什麼事兒嗎還有你中單塔下掛機都能被人家單殺四次你玩個集貿啊打野純刷子刷完就去送波大的上單混了一整局沒見你開過大跟你們四個再打幾天我他媽的真能折壽十年啊!”
這一通輸出下來他連大氣都沒喘,實在是肺活量驚人,但有臥龍必有鳳雛,隊友也不是等閒之輩。
“你不刷?!一個眼錢你都要位移上來搶,彆人打團伱還擱那惦記你那b三狼?”
“我要是玩EZ能死七八次我是不敢說話的。”
“刷一整局被對麵上單當兵補了。”
“暴斃射手。”
沒想到努力了一整局居然還成為了眾矢之的,徐洋倒吸一口涼氣,拍案而起就要進行下一波輸出。
不過一句國罵還沒出口,就被身後觀戰的蘇成意成功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你他.呃!”
他原地掙紮了幾下,沒想到這人臂力好得驚人,他撲騰了好幾下都沒掙開,反而被一把摁回了椅子上。
“臥槽,哪個不要臉的敢偷襲小爺?!”
徐洋罵罵咧咧地回過頭去,就看到蘇成意麵無表情地杵在身後,迎上他怒氣衝衝的目光,還輕輕挑了挑眉示意。
旁邊的四個隊友是見慣了徐洋衝動而暴躁的脾氣的,簡直像個火藥桶,平日裡踢個球有什麼衝突他都是第一個上。
這時候眾人也下意識以為他要跟平時一樣動起手來,紛紛有些緊張地起身想阻止。
雖然不知道突然冒出來的這帥哥是誰,但看著頗有幾分文人氣質,乾起架來肯定是乾不過徐洋這大塊頭的。
而且現在畢竟是在網吧,打起架來給老板東西砸了是要照價賠償的,那可不便宜。
沒想到徐洋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愣了一下,隨後便滿臉驚喜地跳了起來。
“意總!!你咋來了捏?怎麼也不說一聲?是不是給我發消息我沒看到,哎喲我剛玩遊戲呢沒注意!”
他像隻大金毛一樣很快就湊上去想來一個久彆重逢的擁抱。
但說是久彆重逢,其實最多也就十天半個月沒見麵。
當然,在他剛流露出這個意圖的時候,蘇成意就已經很警覺地後退一步,並把他的臉推開了。
圍觀的隊友們自然是大跌眼鏡,隻覺這貨怎麼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
平日裡那個狂拽酷炫一副老子天下最屌的人呢?!
是被什麼金毛狗子奪舍了嗎?!
徐洋也不在意蘇成意表現出來的抗拒,他笑嗬嗬地把椅子轉了個方向,很是殷勤地示意他快坐。
“欸,意總你咋知道我在這兒的?你喝不喝水我去給你買,咦,都沒注意到飯點了,正好我帶你去吃旁邊那家麻辣燙。老好吃了”
他像個話簍子似的能不間斷地、劈裡啪啦地就這樣說下去。
蘇成意遂他的意坐到了椅子上,在旁邊圍觀群眾驚訝的目光裡慢悠悠地丟出來一句:
“你覺得呢?”
徐洋被他淡然的眼神一瞥,登時生出些不好的預感來。
他撓了撓頭,開始反思自己最近犯了多少事兒。
不反思倒還好,一反思起來,那可就是罄竹難書了。
翹課和遲早早退這種就算是家常便飯了,可以直接忽略不計。
上周因為爭場地的事兒跟隔壁隊打了一架,不過就打了兩拳挨了兩腳就被教練發現然後製止了,最後一起被罰跑了二十多圈,這事兒應該算是了了吧!
在宿舍煮火鍋,搞得電源跳閘,被學校通報批評,這個可能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他就想吃口熱乎的他有什麼錯!想來意總是可以理解的。
那還有什麼大事呢?
徐洋冥思苦想,終於想到了被自己遺忘在記憶角落的,從大洋彼岸歸來的小姨一家人。
但是這事意總怎麼會知道呢?
徐洋很是心虛地偷看了他一眼。
蘇成意還是剛剛那副表情,甚至還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襯衫的袖扣。
徐洋便悄悄掏出了已經被自己遺忘許久的手機。
臥槽,怎麼還是黑屏。
好像是之前因為嫌棄消息太吵所以關機了。
徐洋緊張兮兮地等待手機開機。
蘇成意轉了轉椅子,欣賞著遊戲的結算界麵。
人頭和經濟同樣的慘淡,這是一把純正的、毫無還手之力的碾壓局。
這樣的局其實吵架和複盤都沒什麼意義了,因為輸掉的原因很簡單,跟陣容沒關係,跟決策也沒關係。
就是單純打不過,沒什麼好說的。
蘇成意點擊左上角退出本場戰績詳情,轉而去看最近戰績。
好家夥,喜氣洋洋的一片紅,難怪大夥都是這個精神狀態。
蘇成意側頭打量,每個人都是頂著碩大的黑眼圈,眼睛裡血絲密布,以及亂糟糟的雞窩頭。
而徐洋在看到手機裡乒乒乓乓彈出來的消息之後,一時間感覺通宵之後的後遺症發作了,有些頭暈目眩的。
屏幕上的字也變得歪歪扭扭難以辨認,他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卻隻看到四個大字。
——死期將至。
黑山老妖:“徐洋,你小姨小姨夫他們還有半個小時落地了。
如果半個小時之後你沒有出現在出口迎接他們,那你必沒有好果子吃。【微笑】【菜刀】”
“?收到請回複。”
“行,你小子有出息,跟你媽玩失蹤這一套是吧?”
“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