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成意有時候會想,沒有像大家一樣步入大學校園,陳錦之偶爾或許也會覺得難過。
高考之前那段時間,她那麼努力,原本是可以順順利利地去到京大隔壁的藝術學院的。
蘇成意其實委婉地提醒過她,她的文化課分數早就夠了,高考隻要正常發揮就好。
天天這麼拚命地學乾什麼,是想卷死其他藝術生嗎!
那時候坐在後排的陳錦之從堆疊的試卷裡抬起頭來,輕輕一笑。
“不想讓蘇老師失望。”
是的,蘇成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那麼認真,原本就是因著這個原因。
不想讓他失望,想跟他保持步調一致,想.跟他在一起。
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蘇成意不曉得為什麼陳錦之總是這麼倒黴,之前當練習生的時候也是,現在回國高考也是。
難道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不是,你總不能逮著她一個人薅吧?
不過歸根結底其實也可以理解,因為都是她那該死的生父陳文德的錯。
當然,還有那位掉錢眼兒裡、一心想著靠陳錦之這棵搖錢樹發財的阿姨。
南韓的演藝圈是出了名的黑暗,不過也是有選擇性的黑暗。
大多數時候,往往隻會針對那些沒有背景,沒有靠山的新人或者二、三線演員。
同樣作為新人的全恩妍就因為家裡有NS公司的背景而被巧妙地排除在了那場“出道慶祝宴”之外。
阿姨作為本地人,明明知道這種情況,卻還是把陳錦之送去當練習生,其心實在可誅。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陳錦之能夠保護好自己就很已經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勇敢了。
畢竟按照那位經紀人的說法,這似乎已經是他們公司的某種傳統,是從基層到高層都全線默認的、理所當然的事情。
所以她才會對於陳錦之的反抗而感到不可思議。
怎麼會有人在出道前夜掀桌子,情願放棄前程,放棄四年以來的全部努力?
她自己活得肮臟,當然見不得彆人活得乾淨。
以解約金作為威脅,她或許以為陳錦之會屈服。
事情的全貌蘇成意並不清楚,陳錦之在偶然跟他說起的時候,因為不想把負麵情緒帶給他,所以也隻是淡淡略過。
但他現在想到,還是覺得心裡一股無名火竄天而起。
操他媽的,不過十萬人民幣說得跟天價似的,棒子是真他媽的窮酸。
算了,否極泰來。
陳錦之就應該紅,紅遍大江南北的紅。
蘇成意想,錦天後這個黑稱就應該變成真正的title。
不為彆的,就是合適,就是好聽。
遠處的活動正式開始,有些耳熟的音樂前奏響了起來。
作為氛圍組的觀眾紛紛打開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充當熒光棒的功能,很是配合地跟著節奏晃晃悠悠。
遙遙看過去,人群像是一片起伏的海浪潮水。
“走吧,還得去工作室看看。”
蘇成意摸摸陳錦之的後腦勺,她“嗯”了一聲,仰起臉來。
她瞧著已經自我調節完成了,除了眼尾微微泛紅以外,一切正常。
有點像是充了一會兒電,蘇成意想。
陳錦之,一種需要通過擁抱供電生存的特殊生物。
級彆:SSR。
攻擊力:Max。
捕捉難度:一百萬顆星。
兩人重新從來時的林蔭路往回走。
在他們身後,負責演唱活動開場曲的歌手終於開口:
“還記得當天旅館的門牌,還留住笑著離開的神態。
當天整個城市那樣輕快,沿路一起走半裡長街
剪影的你輪廓太好看,凝住眼淚才敢細看。”
居然是這首歌,《約定》,難怪覺得耳熟。
還是粵語版,就是唱歌的這位同學的粵語多少有點塑料了。
蘇成意一邊聽,一邊低頭笑著問:
“你聽過嗎?這首歌。”
“嗯。”
陳錦之點點頭。
“不過是國語版啦,還是很小的時候聽的。”
是的,這種年代老歌很多都有國語版和粵語版,各有各的好聽。
隻不過受白話區老爹的影響,蘇成意還是聽粵語版比較多。
前路的暖黃街燈盞盞亭亭,兜裡牽著的手柔軟而溫熱,蘇成意想,這首歌倒是很應景。
像是可以就這樣走完餘生似的。
陳錦之跟著音樂輕輕唱。
“一路從泥濘走到了美景,習慣在彼此眼中找勇氣。
累到無力總會想吻你,才能忘了情路艱辛。”
可能是因為剛剛掉了不少眼淚的緣故,她唱歌的尾音有點微微沙啞,倒是顯得更溫柔了幾分。
這樣的夜色,這樣的曲調,說不出的合適。
當天街角流過你聲線,沿路旅程如歌褪變。
蘇成意正在聽得莫名有些感動的時候,台上的歌手也因為唱到動情處,給大家來了一個哭腔走調破音三連。
而為了鼓勵他,遠處的人群忽然就默契地開始了大合唱。
“你我約定~難過的往事不許提~”
唱得倒是很有氣勢!
像是在唱《向天再借五百年》似的。
如果身在合唱人群中說不定會覺得很有意思,不過蘇成意並不在,所以隻覺得周遭寧靜的氛圍很快被破壞得乾乾淨淨。
蘇成意“嘖”了一聲,牽著陳錦之的手無奈地晃了晃。
像是猜到他的心思一樣,陳錦之笑了笑,她的目光落在前方小路的儘頭。
剛剛來的時候那裡還零零散散地有人經過,現在或許是因為活動開始,或許是因為時間晚了,已經空無一人。
陳錦之想,和蘇成意待在一起的很多時候,都是這樣的情景。
好像世界上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似的。
石板路上映著牽手的身影交疊,身後的大合唱恰好唱到結尾。
“我會好好地愛你,傻傻愛你,不去計較公平不公平。”
再次跟小鄭碰頭的時候,對方顯然揣著一肚子的怨氣。
在他眼裡,這對小情侶就是舒舒服服地牽手逛校園,留他在原地空等。
事實上也確實是。
隻不過沒那麼輕鬆,蘇成意想,反而是十分凶險!
陳錦之的眼淚是很有殺傷力的,完全就是大殺器。
“伱倆可讓我好等!”
小鄭沒好氣地把剛剛收起來的墨鏡和口罩重新遞給陳錦之,收獲對方的微笑道謝。
正在稍感寬慰的時候,後麵那位少爺還一臉理直氣壯地說:
“不是給你留飯卡了嗎?”
這下可更是戳到了小鄭的痛點,他怒氣衝衝地說:
“是有飯卡,少爺知道您飯卡裡還剩奪少錢不?”
蘇成意一愣,這他可不知道。
小鄭很是痛心地按住自己的額頭,張開手掌比了一個數字。
“五塊?”
蘇成意斟酌著反問。
五塊也不錯了,高低能買個雜糧煎餅吃了。
不加蛋不加腸的情況下。
“五毛!!!”
小鄭咆哮。
“你懂我端了一大堆好吃好喝的最後結賬的時候跳出來個餘額不足是什麼感覺嗎?!
本來我瞧著就不像大學生了啊?!人家阿姨直接懷疑我是撿了彆人的飯卡來消費的啊喂?!”
蘇成意憋著笑攤了攤手。
“我不知道,我沒查過餘額。”
“不是我說你啊少爺,咱怎麼也算個年輕有為的成功人士了吧?銀行卡裡多少有幾個小目標的好伐?飯卡裡就剩五毛說出去多丟咱少爺的臉好伐?”
小鄭急得家鄉口音都冒出來了,看來的確是被剛剛的狀況尷尬到了。
“那最後怎麼解決的呢?”
陳錦之的語氣裡頗有幾分同情。
蘇成意卻感覺這家夥很有在看樂子的意思,指尖順勢撓了撓她的掌心,成功被她嗔了一眼。
“最後還是路過的好心同學幫我刷了卡。媽的,拿了太多吃的,把人家的飯卡也刷爆了。”
小鄭重重歎了口氣。
“京大可是我中學時期的夢校啊。我的夢想就是在京大出人頭地,留下姓名。
他娘的,這下好了,也是真留下姓名了。
明天人家一提起我就是——二食堂那個遠近聞名的飯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