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烈烈、鑼鼓喧天的校慶活動結束之後，一中的整體氛圍又重新回到了高考前緊張的衝刺階段。
繁華熱鬨隻是大夢一場，手裡一疊疊新印刷出來的模擬題才是現實。
早讀課。
蘇成意踩點到教室的時候，他的桌上已經堆滿了剛發下來的白花花的試卷。
摸上去還有餘熱，顯然是新鮮剛印出來的。
他沒仔細翻看，簡單整理了一下，就放進他自己收集的那一堆試卷裡了。
蘇成意掂量了一下厚度，頓時深感自己重生之後的墮落。
前生的這個時候，這疊試卷已經被消滅得差不多了，而現在摸上去還是厚厚一疊。
但他一般隻有壓力大的時候才會選擇瘋狂刷題，而近期以來，他的心態實在平穩。
再者說，刷題也不再是他唯一的解壓方式了。
因為他目前的壓力和學習沒有半毛錢關係，如果有什麼戀愛心理谘詢倒是可以報一下。
與蘇成意的心態形成鮮明對比的，幾乎可以說是一中整個學校。
在高三任職的老師們，保持著一天一小會，三天一大會的開會頻率。
會議內容絕大多數都是在給老師們打雞血。
在這種高強度的洗腦下，英語老師張曉月已經逐漸有了些向李天王看齊的趨勢。
以前她的特點就是教學方式新穎，擅長帶動學習氛圍，與學生們關係很好。
而現在，她的早讀課再也沒有合唱環節和小遊戲環節了，取而代之的是英文勵誌演說集體朗誦。
“I have a dream.”
李璐就不用說了，她本身就是負責打雞血的那一位。
但她現在的瘋狂程度也是很驚人的，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周扒皮來了都得鼓掌。
她每天早上五點左右起床陪著住宿生跑早操，隨後開始一天的工作，批改試卷和評講試卷。
午休時間約談一些問題學生，和處理學校的事務。
一直到晚上十點半放學，她最近直接留宿在辦公室裡了。
據目擊學生報告，淩晨兩點李璐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隻有高三年級永遠的好朋友——王婷婷老師，依舊我行我素。
秉承著她“給我灌雞血隻會把你自己噎死”“我自己從小到大就是擺爛過來的你和我說沒用”“超過五點半下班算我輸”的人生信條。
校方自然對她的所作所為有諸多不滿，但王婷婷無所謂。
因為她所帶的班級語文成績永遠是一騎絕塵的。
教務主任一旁敲側擊地刺激她，她就直截了當地說要跳槽，久而久之也就沒人管她了。
蘇成意其實很想問問學校，就不奇怪為什麼她這種教學方式，學生成績還依然這麼好嗎？
有沒有可能這樣才是比較科學的教學方法呢。
但最近王婷婷也不像從前寬容了。
以前她看到大家早讀課的時候集體犯困，甚至會同意讓學生集體睡一覺。
晚自習也會騰時間給大家看個電影之類的。
雖然說看完還得寫觀後感。
現在她雖然依然不會直接批評，但是會陰陽怪氣。
老師們都這樣了，被壓迫著的學生們自然不必多說。
最讓人憂心的林桐，在徐洋信誓旦旦的放鬆大法治療後，情況依舊沒太好轉。
他的黑眼圈重得可以直接拉去熊貓園cospy。
不過也能理解。
他肩上的責任太沉重了，參加高考對他來說都不能說是上戰場了，稍微不好那就是上了斷頭台。
和其他學生最不同的一點就是，擺在他麵前的就隻有考上好大學這一條路。
考得好就未來可期，考差了那這些年來林姐姐的犧牲和努力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所以蘇成意並不打算再勸他什麼了。
這樣的環境掙紮到現在，自己沒法和他說什麼感同身受。
隻不過早上出門的時候會給他多帶一瓶酸奶。
如果是林桐拚命的原因完全是可以理解的，那楚傾眠這邊蘇成意就完全不能理解了。
你說她一千金大小姐，家裡隨便一幅畫都夠買他命了，非要跟著我等庶民內卷應試教育乾嘛呢？
最近的小班長天天都紮馬尾了，問就是披著頭發擋視線，影響學習。
就連去食堂都不積極了。
可能是被她感染的吧，韓冰原本也是一位順其自然，相信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拚的選手，現在也跟著開始卷了。
蘇成意原本以為韓冰都開始卷了，徐洋應該也不會甘居人後。
沒想到他確實急了，但完全是瞎急。
焦躁得抓耳撓腮的，每天搜索一百遍“馬上就要高考了怎麼提高一百分？”，再然後就是抱著蘇成意的大腿求救。
好吧就算這幾位富二代富三代也都是有原因的，不想靠家裡啦，想靠自己的實力啦。
那陳錦之為什麼也這麼拚命？
根據蘇成意的定期檢閱，陳錦之現在的文化課絕對是五百分往上走的程度。
再加上她優越的藝考成績，現在直接躺平等高考，等著在他親自總結出的那幾所藝術院校裡挑個最順眼的就可以了。
但陳錦之這架勢就跟她突然要放棄藝考生的身份，走普通文化生通道了一樣。
不管蘇成意什麼時候轉過頭去，她都是戴著自己的究極降噪耳機在“唰唰唰”寫字。
蘇成意有時候會故意撐著下巴多看她一會兒。
一開始陳錦之發現以後，會抬起眼睛看回來，以為他有什麼事。
次數多了，也就知道他隻是閒著無聊，眼皮都懶得抬了，但是會騰出手來安撫性地揉揉他的腦袋。
然後就很無情地把他的臉推遠一點，讓他不要影響自己學習。
而且她現在又開始靠冰美式續命了，顯然晚上回家也沒好好休息。
蘇成意獨自行走在這些精神狀態堪憂的人之中，實在是有一種與世界為敵的感覺。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現在卻完全沒有想加入內卷行列的想法。
所以在大家開始狂奔的時候，蘇成意還是按著自己的節奏在悠哉悠哉地走著。
身後的人都是博爾特附體在奮起直追，隻有蘇成意像個穿著拖鞋搖著蒲扇在花鳥市場閒逛的大爺。
李璐當然是有些不滿意的，畢竟作為一中絕對的龍頭，就不要求他起個帶頭作用了，至少不要和大家格格不入吧？
準備找蘇成意喝喝茶的李璐立馬被王婷婷投喂了一份近期的成績報告單。
校慶之後的月考成績會下降是所有人都已經預料到的，所以這次題目也故意出得很變態，極其變態。
要的就是給這些沉浸在歡樂氛圍的學生們當頭一棒！
讓他們不要玩得連姓什麼都忘記了，高考才是現在的頭等大事，都清醒一點。
李璐銳利的目光首先掃過她的頭號通緝犯蘇成意的成績。
她知道他肯定還是第一名，但是沒想到後麵的分數是“738”。
這個數字簡直像是在打她的臉。
但是她不僅不急眼，還希望再打響亮一點。
隻要不是海嘯地震火山噴發，外星人造訪，小行星撞地球，世界末日。
——全國理科狀元都隻能是這位蘇少爺的。
但她的目光往下移到班級中下遊階段的時候，舒緩的眉頭就再度緊皺了起來。
鄒斂的成績下滑得太恐怖了。
當年分班考的時候，他是表現很好的。
比李璐更早發現這個問題的其實是蘇成意。
真不是他八婆，隻是鄒斂的反常行為實在是太多了。
再加上其他學生都專注自己學習，無暇顧及他人，隻有他每天其實挺無聊的，看著窗外發呆的時間蠻多。
上次校慶活動鄒斂突然沒頭沒腦地衝進來把花籃毀了，雖然錯毀成了蘇澤朗送的吧。
然後就是最近的自習時間，前排一個個奮筆疾書的身影中，突然凹陷進去了一塊，那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覺的鄒斂。
而且他偏偏又坐在正襟危坐的小班長旁邊，這對比就更明顯了。
楚傾眠大約是小時候上過什麼儀表禮儀課，坐姿標準得像人體示意圖似的。
所以眼睛也很好，完全沒有近視。
喜歡開節能模式的蘇成意最近就感覺視力有明顯在下降的趨勢。
上輩子他工作的時候就必須戴眼鏡才行，雖然度數也算不上高，一兩百度。
蘇成意正在想著要不要從現在開始保護眼睛的時候，前排就傳來“咚！”的一聲。
鄒斂不知道發什麼瘋，突然把桌裡的書全部推倒在地，又一拳狠狠砸在了空蕩蕩的桌肚上。
旁邊楚傾眠顯然被嚇了一大跳，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