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男生自知玩笑開過了頭，頓時作鳥獸散。
“彆多想，他們沒惡意，隻是說話不過腦子。”
蘇成意坐到他旁邊來，遞過去一瓶礦泉水。
“謝謝。”
林桐接過來，卻沒喝，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蘇成意也不說話，看著對麵自發組隊，正在做最後一項仰臥起坐的韓冰和楚傾眠。
瞧著韓冰的口型，數的應該是：
“一，二，四，六，七，十一......”
原來是這麼個“勉強及格”的法子啊。
“意總，我好像真沒乾過什麼農活。”
林桐眼神放空，就像這話不是他說出來的一樣。
“從小到大，活兒都被姐姐和媽媽包攬了。我雖然在農村長大，但最多也就是煮個飯，燒個火之類的。
姐姐呢，劈柴，挑水，上山打豬草，什麼都是她。如果是她來參加這種體測，一定會很輕鬆。”
蘇成意聽在耳朵裡，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的確，對於林姐姐來說，這些針對學生的測試恐怕都非常小兒科。
都是狠狠經曆過生活毒打的人了。
“我覺得自己很沒用......明明什麼苦都沒受過。”
林桐似乎被那幾個男生的玩笑話戳中了心事，再加上臨近高考的緊張和對於高考失敗的惶恐，悲傷的情緒迅速蔓延出來。
“你從鄉下一路考上來，考進一中，考進火箭班。在整個棠安市的高三生裡，你都是能排前一百名的存在。
你好好看看周圍，有一個和你同樣經曆的人嗎？”
蘇成意從他手裡把被攥緊的礦泉水瓶抽出來，瓶身都被他扭變形了。
“拜托，難道這還不夠酷嗎？”
他把瓶蓋打開，又遞回林桐手裡。
並不是為了安慰才這樣說的，蘇成意其實是打心眼裡覺得林桐已經很強了。
家庭環境那麼複雜而困難，雖然有姐姐的保護，但是父母早亡。
小學讀的是村小，初中升到了鎮上的學校。
這些地方固然也會有好的、負責任的老師，但是大體學習環境一定是比不上重點學校的。
林桐自己也說過，初中的班上儘管已經是所謂的“尖子班”了，但是大多數人隻是想混個初中文憑就出去打工。
他在這樣的環境裡脫穎而出，甚至來到了市裡參加了招生考試。
那麼多人，一中就隻錄取了他這一個。
這不管放到哪裡都是勵誌模板了吧？
林桐卻始終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好，大部分原因應該還是來自於對姐姐的虧欠。
聽了蘇成意的話，林桐似乎被安慰到了一點，舉起水瓶和他輕輕碰了碰，笑著回答道：
“酷！”
蘇成意繼續說：
“你一直是林姐姐的驕傲，而且現在似乎也成了我媽的驕傲了。”
“啊？”
林桐有些詫異。
“她現在逢人就說你的事跡呢，估計過段時間你就能在棠安市十大傑出青少年裡看到你的大名了。”
“啊？？”
林桐光是想想那個畫麵就慌得不行，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不不不，我不配，我哪裡配得上......就算有提名，那也是你才對啊。”
蘇成意覺得好笑，其實根本就沒有這個獎項，林桐也太好騙了點。
“蘇成意，你又在欺負我們憨厚老實的木頭是吧。”
韓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湊了過來，義正辭嚴地說道。
“不，沒有......我剛剛又有點自怨自艾了，意總在安慰我。”
蘇成意還沒說話，林桐就又慌裡慌張地替他解釋。
“哼，蘇成意能有那麼好心！”
楚傾眠很艱難地走過來，一下就趴倒在了草地上。
“冰冰你幫我揉揉腰，好痛。”
“眠眠，不是我說你，你練鋼琴的時候不是一坐就得一下午嗎？你這體能問題也太大了！”
韓冰一邊幫她按著腰，一邊忍不住吐槽道。
“那我練琴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好吧！”
楚傾眠不服氣地抗議。
“你長大之後就沒練過了？”
蘇成意幫忙擰開礦泉水，遞給兩位女生。
楚傾眠接過水瓶，眉眼彎彎地做了個“謝謝”的口型。
喝飽了水之後，她才偏了偏頭，認真回答道：
“嗯......要算的話，大概是初中畢業之後就沒再請過老師了。”
蘇成意順著她的話想了想，大概是初中畢業之後該考的證、該拿的獎都拿得差不多了。
“對了，蘇成意。”
楚傾眠坐到他身邊來，笑吟吟地拿出手機，給他看新拍的視頻。
“最近這段時間，我每天都去投喂小花呢。”
視頻是很多個拚接到一起的，一開始都是楚傾眠用筷子戳著東西給小花吃。
有的是水煮蛋，有的是牛肉丸，有的是裡脊串，大多數都是人類食物。
有個視頻裡的一串牛肉丸，楚傾眠甚至自己啃了一個，才遞給小花。
看到這段，蘇成意忍不住一言難儘地看了楚傾眠一眼。
“乾嘛！要分享著吃嘛，我就隻吃了第一個。”
“不然呢？要是你吃一口他吃一口，你就得去打狂犬疫苗了。”
“誰會那樣啊！”
楚傾眠拒絕被批評，把他的臉推回去。
最後一個視頻是楚傾眠一如既往的，隔著老遠就奶聲奶氣地喊“小花！”。
令人意外的是，小花這次居然給了回應，沒有等她走到門口，就主動站起身來，甚至還搖了尾巴。
“看起來接受這個土了吧唧的名字了啊。”
蘇成意揣著手評價道。
“你才土呢！”
楚傾眠“哼”了一聲，把手機搶回來。
“這麼喜歡那隻狗，乾脆領回家養好了。你家那麼大，隨便劃分一塊地給他不就好了。
這環境看上去好差，狗也會生病的吧？”
韓冰也在旁邊看視頻，忍不住提出意見。
“我也想呀，可是我媽......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傾眠歎了口氣，小臉皺起來。
“那倒也是。”
似乎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了那位家長的恐怖，韓冰打了個寒戰，連連擺手：
“還是暫且這樣養著吧。至少你和狗子都沒有生命危險。”
生命危險？
這個詞是不是稍微用得有些誇張了。
蘇成意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楚傾眠。
她已經不是剛才那副可憐兮兮的小苦瓜臉了，神情放空，縮進衣袖的手指緊緊攥著，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蘇成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也沒反應。
雖然以前每次一受刺激就是這樣的狀況，但這次僅僅是一句話而已，居然影響這麼大嗎？
蘇成意忍不住看了韓冰一眼。她似乎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主動湊上前來，握住楚傾眠藏在袖子裡的手。
“眠眠？”
還是沒反應。
蘇成意索性拿起自己的那瓶冰凍過的礦泉水，貼到她臉上。
楚傾眠一下子打了個哆嗦，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驚慌地“啊？”了一聲。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又......”
韓冰話還沒說完，蘇成意就把冰水往她手裡一丟。
“沒什麼，你剛剛走神了。”
韓冰意識到蘇成意在暗示她，便緊急止住了話頭。
“哦。”
楚傾眠低下頭來，似乎還有些微微的顫抖。
蘇成意起身，無意間看到她長發之間露出的後脖頸漂亮且稚弱，像是初初長成的小天鵝。
他忍不住伸手安撫性地摸了一下。
“走吧，肚子餓嗎？”
“嗯。”
楚傾眠對他這樣的親密動作一向都沒有絲毫抗拒，隻是抓住他的衣角慢慢站起來。
“等會兒我陪你去看小花。”
“真的嗎，會陪我嗎？”
“嗯。”
“不許說話不算話。”
“是。”
“莪們等下就去嗎？”
“對。”
“你確定哦？”
“......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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