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桐的尷尬程度沒比蘇成意好到哪裡去。
他本身就是個害怕這種場麵的性子,偏偏又老讓他碰上。
他的手機是那種入門款的智能手機,各方麵性能都不好,信號也差。
在車上沒信號,所以林桐才下車來的,出來的時候壓根沒看到柱子後麵的蘇成意。
正在發信息給林姐姐報平安,就聽到柱子後麵傳來對話的聲音。
夜裡很安靜,聽筒裡的人聲也很清晰。
“蘇老師是想看表演還是想見我?”
“想見你。”
......
這是可以聽的嗎?
林桐正在糾結要不要趕快跑路的時候,蘇成意已經一轉身走出來了。
四目相對,兩人都很尷尬。
蘇成意咳嗽了一聲,招了招手,示意他彆急著上車,再呆兩分鐘。
冷靜下來之後,蘇成意覺得事情好辦了些。
還好聽到通話內容的是林桐。
車上剩下那三位,隨便哪一位聽到了都會非常難處理。
楚傾眠自己就彆說了,那真是火星撞地球都沒這麼嚴重。
韓冰肯定無腦站楚傾眠那邊,但她心思縝密,或許還是可以有商榷的餘地。
如果是徐洋這個大聰明,再加上他大喇叭的屬性,很快整輛火車的人都會知道他在跟女生打電話。
所以,他做了全都要的決定之後,沒有選擇第一時間跟徐洋坦白。
就是考慮到徐洋骨子裡就很不靠譜的這個屬性。
就算要說,也得過段時間,等關係穩定了才能說。
但林桐不一樣,他其實情商很高,又守口如瓶。
是架很好的僚機。
林桐看著蘇成意招手的動作,忽然心下一陣不安,總感覺他要把自己拉入什麼究極刀山火海。
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沒辦法,硬著頭皮上吧。
林桐沒有猶豫,走了過去。
蘇成意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車廂裡楚傾眠靠著車窗正在睡覺。
玻璃隔音很好,她聽不到外麵這些話語。
“你知道剛剛我在和誰打電話嗎?”
“嗯。”
林桐略帶猶疑地點了點頭。
陳錦之的聲音太好認了,沒有辦法。
蘇成意輕輕歎了口氣。
林桐馬上有些著急地說:
“我......我不會跟彆人說的!”
“這我當然知道。”
蘇成意笑了笑,略帶一點安撫的意味。
“但拋開這些,你能理解我的所作所為嗎?”
“目前不太能。”
雖然話說得很委婉,但林桐還是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在他的觀念裡,愛情必須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以前我也不能理解,但是......”
蘇成意頓了一下,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問道:
“木頭,如果你是我的話,你會怎麼做?”
林桐一點感情方麵的經曆都沒有,光是聽他一說就要臉紅了,趕緊搖搖頭。
“選擇任何一方,都會傷害到另外一方,都會留下遺憾。
我不想。”
蘇成意垂下眼睛。
不知為何,明明是垂眉低目的模樣,林桐卻感覺此時的他身上彌漫著很罕見的鋒芒。
於是他嘴裡那些老生常談的、勸誡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我大約是再沒有重來的機會了,所以......我要圓滿。
你可以不理解,也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蘇成意這樣說完之後,看了一眼列車員。
他正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示意要發車了。
“走吧。”
蘇成意點點頭,沒有想在這時候就得到林桐的回複。
林桐也很艱難地點了點頭。
雖然已經做好要站在蘇成意這邊的決定,但他感覺自己以後恐怕都不能直視楚傾眠了。
兩人回到車上的時候,其他人還是保持著剛剛的樣子睡著。
楚傾眠腦袋靠在車窗旁邊,蘇成意伸出手墊在她額角。
楚傾眠已經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旁邊的人坐了回來,又察覺到他手掌的溫度,便馬上靠了回來。
“要走了嗎?”
“嗯,一會兒天亮了要換乘。”
“換乘?”
“海拔兩千多米了,要換有氧車廂。”
“好。”
也不知道是在說夢話還是真的在問,總之她很快就又睡著了。
蘇成意換了換姿勢,好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
林桐盯著已經看到尾聲的這本書,在心裡隱隱歎了口氣。
【“你想要我追那隻風箏給你嗎?”
他的喉結吞咽著上下蠕動。風掠起他的頭發。我想我看到他點頭。
“為你,千千萬萬遍。”
我聽見自己說。
然後我轉過身,我追。
.......
每逢春天到來,它總是每次融化一片雪花;
而也許我剛剛看到的,正是第一片雪花的融化。】
如果剛剛沒有下這一趟車的話,此時看到這一段結尾,林桐應當是十分感動的。
為你,千千萬萬遍。
但是......現在他腦子裡想的卻是,雪崩的時候每一片雪花都不是無辜的。
同時在楚傾眠和陳錦之兩人之間周旋遊走,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雖然,他認為蘇成意的確優秀到可以擁有任何他想擁有的事情。
但是這樣危險如同走鋼絲的行為,時時刻刻都有翻車的風險,稍不注意就是滿盤皆輸。
每一片不起眼的雪花都有可能導致最後徹底的雪崩,但蘇成意執意要以身涉險,站在雪山腳下。
自己能做什麼呢?
分擔風險,好讓雪崩來得慢一點吧。
想到此處,仿佛渾身已經被雪掩蓋,林桐輕輕打了個寒戰。
......
列車即將抵達中轉站的時候,乘務員特地提醒道:
“現在可以提前收拾好行李了,不要落下什麼東西,保管好貴重物品。注意身體健康。
祝各位下半程旅途愉快。”
徐洋掂量了一下自己的登山包,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拜托,你們戰鬥力也太弱了。才吃這麼點兒東西。”
“你買太多麵包餅乾了。”
吃得噎人,火車上隻有熱食才能入口。
蘇成意把楚傾眠的行李箱扛下來,她睡得有些懵,歪七八扭了一晚上,頭發亂亂的。
蘇成意直接伸出手薅得更亂。
換乘期間,徐洋發現許多人都在擦車廂外側的玻璃。
“這乾啥?義務勞動啊?”
“方便看風景。”
蘇成意答了一句。
他前生也沒動手擦,因為蹭到了人家的。
“這還了得!”
徐洋馬上就拿了包濕紙巾馬不停蹄地衝了出去。
在他的努力之後,車窗的玻璃的確變得更透明發亮了,不仔細看的話幾乎看不出來有車窗的存在。
新的車廂也多了一些少數民族的特色,瞧著挺漂亮。
但座椅還是和剛剛的一樣,非常僵硬。
徐洋一個人承擔了泡五碗泡麵的職責。
鮮辣的熱湯入口,他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