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緩緩升起。
於華披著外套站在窗戶前,神色焦急的看著馬路方向,身旁茶幾上的煙灰缸裡堆了厚厚一層的煙蒂,很明顯是一個晚上沒有休息。
從酒吧回來之後,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躺在翻來覆去幾次無法入睡,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全,而是擔心年輕人會不會遇到危險。
兩人合作了多年,多次破壞了敵人的計劃,關係亦親亦友,於華很清楚對方的性格,到了關鍵時候對方一定會犧牲自己來保全他。
“唉。”
於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疲倦的臉上露出一絲懊悔,要是他能早一點到預警點,投遞預警信息,是不是就可以避免這一切的發生。
就在這時,清冷的街道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在薄薄的晨霧中若隱若現,於華鬆了口氣走到了大門處,將房門打開了一條縫。。
人影快步走到門口側身鑽了進去,將脖子上的圍巾摘下後嚴肅說道:“於庭長,警報員出了問題,你有暴露的風險,必須立刻轉移。”
於華迅速關上門,聞言皺起了眉頭:“一定要走嗎,我與對方沒見過麵,失去了特區法院的情報渠道,以後果黨抓捕行動誰來預警。
而且我的妻子和孩子怎麼辦,我不能將他們留給敵人,那幫畜生沒有任何人性可言,作為丈夫以及父親,我必須承擔應有的責任。”
“你放心,等會就有人去接於夫人和孩子,你們暫時去港城待一段時間,看看情況再決定是否回滬上,這裡是船票, 趕緊收拾行李。”
人影正是昨晚的年輕人, 他說著遞出了幾張船票:“雖然你們沒有見過麵, 但敵人很狡猾,你的行蹤很好追溯,其他的我不能多說。”
於華站在那思考了幾秒鐘, 最終鄭重的搖了搖頭:“讓我的夫人和孩子先走,我要留下, 我的身份履曆很完美, 果黨不會輕易懷疑。”
他見對方還想要勸說, 又繼續說道:“我理解貴黨的好意,隻是現在沒到必須撤離的地步, 如此放棄太可惜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年輕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於華是黨外人士, 幫助他們不是為信仰, 不是為官職, 更不是為了金錢, 純粹是為了國家和民族的未來。
對於這樣的朋友,地下黨必須保護好, 不能讓人寒了心,可是人家不願意離開,他總不能用槍強迫, 隻好點了點頭走到電話機旁。
“嗚嗚嗚~”
年輕人轉動搖柄接通了一個號碼,跟對麵說了幾句, 內容是讓人將於夫人和孩子疏散到蘇城的鄉下等待消息,絕不能出任何問題。
既然於華不走, 總不能將一家人拆散,蘇城離滬上非常近, 接下來是撤是留都好安排,也算是做兩手準備,冒險不代表不留後路。
做完這些,他走到窗戶旁歪頭看了看,確認沒有異常情況小聲說道:“於庭長,你今天正常上下班,千萬不要打聽昨天發生的事情。
我已經跟法院告了假, 這或許會引起特務的懷疑,若是有人來詢問我的情況,你就按照約定好的話回答他們,還記得應該怎麼說嗎?”
“記得。”
於華沒有任何停頓, 開口道:“我就說跟你隻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平時即使有私下聯絡,也是你主動邀請我吃飯,我說的對不對。”
“對,就這樣說。”
年輕人低頭看看時間,再次叮囑:“麵對情報人員的詢問,不要做肯定式的回答,敵人會尋找相關的證據或者證人來核實你的口供。
那我就先走了,要是一切順利就明天見,要是不順利,會有新聯絡人來找你,來人的暗號是問先生幾點鐘了,你回我的手表壞了。”
他說到這忽然笑了笑,將圍巾重新圍上:“這是以防萬一,就果黨特務那幾下子傷不到我,於庭長,能跟你合作是我的榮幸,再見。”
“再見。”
於華情緒有些低落,看著對方開門走了出去,心中說了句能與你合作同樣是我的榮幸,並默默祝福這位朋友、戰友能夠平安歸來。
地下黨方麵在準備, 特工總部也沒閒著,徐恩增、石振美和駱馬各自拿著一張法文報紙,翻來覆去看了好半天,最終放到了桌上。
“龔先生,你確定在法蘭西日報刊登尋人啟事,就能找到地下黨滬上中央局的大人物,這事萬萬不能出差錯,否則後果你是知道的。”
徐恩增抖了抖報紙,沒好氣的問了一句,這幫紅腦殼未免欺人太甚,顯然是認定負責郵電檢查的特務不學無術,根本看不懂外文。
更可氣的,對方猜對了。
石振美裝作什麼都沒聽到,自己手下那些貨有幾斤幾兩他太了解了,再說懂外文誰特娘來當特務啊,早就跑去外國洋行當職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