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重和郵差走進一家料理店的同時,港區碼頭一家叫做大洋漁業的公司非常繁忙,人來人往。
有人在打包購入的魚類,有人在計算賬目,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唯有會長辦公室大門緊閉。
一片嘈雜聲中,一輛警車哇啦哇啦開到公司門口停下,幾名腰間佩戴手槍的警察下車走了進去。
這把乾活的工人嚇得不輕,隨著君國主義的盛行,普通日本人越來越恐懼身穿製服的軍警人員。
因為稍有得罪,對方可以隨便找個理由整治他們,所有人停下了手頭的活,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兩個穿著油布防水衣的男人見狀對視一眼,其中一人用帶著北海道口音的日文喊了句繼續乾活。
警察們倒是沒在意,甚至有些得意,快步穿過潮濕的操作間,來到會長辦公室的門外敲了敲門。
“吱”
大門很快被一個穿著新潮的女人打開,發現警察上門後她顯得很吃驚,連忙開口詢問對方來意。
“請問警官先生”
“你們的會長呢,我們來進行國民登記,讓所有員工立刻集合,在沒有完成登記前暫時停止營業。”
領頭的日本警察很蠻橫,說話間直接擠開了女人,看到了正在辦公桌後麵整理衣服的中年男人。
看看滿臉通紅的女人,再看看對方,警察們瞬間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禁猥瑣的笑了起來。
“咳。”
中年男人麵不改色,很有派頭的抹了抹頭,輕咳一聲:“警察先生,我與港區警署署長是老朋友。”
領頭的警察皺了皺眉頭,暗罵該死的商人,口中將來意再次說了一遍,強調了這件事的嚴重性。
他不管對方跟署長是什麼關係,該查的還是得查,放過了重要嫌犯,軍方不會放過他們這些人。
“喲西,大洋公司會全力配合警署行動。”聽到牽扯到了案子,中年男人表示理解並對女人點點頭。
“美保子,讓大家集合,再將工人的登記資料給警察先生,順便去取一些米國人送給我的小禮物。”
在場的警察笑了,連領頭的表情都好看了許多,既然對方懂事,那他們也不好耽誤人家營業嘛。
有了漁業公司的配合,加上小禮物的加持,登記工作進行的非常快,警察們沒有查出任何問題。
工人都是在排查起始時間前來的東京,有薪水領取記錄為證,中年人會長也願意為手下們擔保。
至於會長自己和女人,就是東京本地人,戶籍資料顯示家人都在地震中喪生,從來沒有出過國。
即便如此,領頭警察還是很負責的將兩人檔案檢查了一遍,確定了上麵的暗記和印章都是真的。
十幾分鐘後。
警察們拎著“小禮物”眉開眼笑的走了,中年人和女人鞠了一躬目送對方離開,然後笑容慢慢淡去。
兩人轉身回到辦了公室,女人毫不客氣的坐到主位上,中年人則老老實實站在旁邊欽佩地說道。
“組長,多虧您有先見之明,找警署署長買了戶籍,不然這麼嚴密的排查,咱們很有可能會暴露。
隻是對方會不會拿咱們去邀功,用不用我去製造一場意外,讓那個貪心的老家夥徹底閉上嘴巴。”
說到這裡,他打量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女人,小心翼翼提了個建議,他很擔心賣家那邊出現問題。
平時也就罷了,可現在不比往常,他們已經打聽到敵人在尋找前兩年進入日本本土的可疑人員。
事關重大,萬一賣家腦子一熱選擇告發,將他們牽扯進來怎麼辦,中年人覺得應該先下手為強。
“不要節外生枝。”
女人搖了搖頭,不容置疑的說道:“對方現在比咱們還怕,我們出了事情,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他。
再說對方賣出去的戶籍不是一份兩份,上上下下借此獲利的人很多,這些人絕不會允許他開口。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這樣吧,今晚你再去送上一千美金,向他表明咱們願意共進退的態度。”
“明白了,組長。”
中年人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他明白送錢既是拉關係,也是在威脅,提醒對方彆忘記曾經收過錢。
若是不出事,大家以後還可以合作,若是出了事,交易雙方一個都彆想跑,警署署長會明白的。
他忽然想到東京站的事,不禁歎了口氣:“組長,你說科長,不,副處長為什麼不派人聯絡咱們。
東京站被破壞,那麼多壯士命喪敵手,跟老家聯絡也斷了,弟兄們就跟孩子沒了娘似的,慌啊。
唉,那些高等學校優等生的資料早就發回去了,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撤離,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女人聽著手下埋怨,腦中回憶起金陵、洪公祠、副處長、老古和鄔春陽等人,同樣有點想家了。
她正是被左重派到日本本土的傅玲,這一年她所承受的壓力要比中年人大的多,幾乎夜不能寐。
挑選合適的優等學生、監視目標、記錄詳細情況,任何一件事出差錯都會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
她又何嘗不想回到民國,可以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不用擔心被敵人抓捕,不用擔心身份暴露。
問題是傅玲明白副處長不是不派人來聯絡,而是擔心自己這些人跟東京站被日本人破壞有關係。
不把這件事說清楚,回到金陵也是個死,不光他們要死,他們的父母、親朋好友也會受到牽連。
她很快調整好情緒,眉毛一擰訓斥道:“彆發牢騷了,不管情況嚴峻到什麼地步,我最後一個撤。
說正事吧,我讓你去查的那件事怎麼樣了,有沒有東京站那三個高層的下落,這件事非常重要。
找到他們之後,讓電報員開船去海上發報,陸地發報太危險,日本情報機關的鼻子比狗還要靈。”
“沒有任何消息。”
中年人苦笑:“我把能夠動用的人手全都撒了出去,莊自力、王中泉和譚偉三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們掌握的東京站安全屋也沒動靜,另外我感覺那些地方不對勁,說不出理由,就是不對勁。”
不對勁?
傅玲聞言一驚,她不會認為這是對方杯弓蛇影,副處長說過,一個情報人員要相信自己的感覺。
她起身抱著胳膊轉了轉,抬頭警惕的問道:“你是一個人去的嗎,回來的時候有沒有人跟蹤你。”
“絕對沒有。”
中年人語氣很肯定:“我一個人坐船去的第一個安全屋,哪怕真有敵人也無法回溯我的具體行蹤。
去其它安全屋和返回公司,我多次換裝以及更換交通工具,最後還在市場點了一把火趁亂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