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輕輕搖頭:“日本人保持沉默,不光是在裝可憐,更是在給咱們行動的時間,春陽啊,你先前說對了,人家就等著我們出手,好順藤摸瓜一網打儘。
對方栽了那麼多次,很清楚我們的實力和破壞力,在這種決定兩國生死存亡的時刻,不拔掉特務處這顆眼中釘、肉中刺,隻怕有些人連睡覺睡不安穩。
提醒你們一句,找人的方式有許多種,主動暴露有時也是一種策略,具體怎麼做我就不多說了,你們決定就好,合作了這麼多年,我對你們是放心的。”
宋明浩等人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無非是賣個破綻給日本人,來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至於會不會有危險,那不是他們該考慮的事。
眾人立正敬禮,準備回去組織人手,結果歸有光又來了一句找到之後怎麼辦,左重轉身上下打量了這家夥幾眼,語氣疑惑的反問道。
“你小子怎麼回事,回了一趟金陵是不是忘記把腦子帶回來了,這種事還用我教嗎,敵人不殺留著乾什麼,當然是給他們一個教訓。
俗話說來而不往非禮也,人家都快把槍口頂到腦門上了,要是不去打個招呼,人家還以為咱們特務處是假的,以為我左某人好欺負。
這事就交給你,明天日本人肯定會把證據或者證人運到市政府,以此製造開戰借口,我不想看見對方活著到場,聽明白了嗎。
老宋,行動你來指揮,領袖和局座很關心滬上的局勢,到時候我得去市政府盯著,你們先去工作吧,有情況立刻向我彙報。”
安排完任務,左重擺了擺手將手下們趕了出去,自己一個人抱著胳膊站在原地想了很久,默默思考著什麼,直到夜幕再次降臨。
另一邊,特務處在滬人員以各種身份出現在滬上市政府周邊,對長時間停留的行人進行一一甄彆,可惜沒發現任何可疑人員。
宋明浩見狀果斷收縮隊伍,隻留下幾個行動高手充當誘餌,其他人在外圍隱蔽待命,以免驚動了敵人,釣魚不成反被人釣。
晚上九點左右,轉悠了幾圈的歸有光率先被人盯上,這不能怪他,一個身材健壯,賊眉鼠眼的光頭在人群裡確實有些顯眼。
跟著他的是個剃頭匠,挑著一副擔子身上破破爛爛,盯梢技術很業餘,完全不像職業情報人員,否則不會這麼快被發現。
但偽裝得非常完美,特務之前試探過,此人一口標準的蘇北口音,言行舉止符合身份,剃頭手藝也不錯,就被排除了嫌疑。
收到消息的宋明浩在隱蔽處觀察了一會,又聽取了彙報,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日諜的專業水平什麼時候下降到這個地步了。
跟日本人打了幾年交道,他就沒見過如此拙劣的跟蹤,跟對方一比,特工總部的人都算是訓練有素,莫非眼前這人不是日諜。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剃頭匠忽然拐進了弄堂中,緊接著路口買洋火的小販接替了跟蹤,一邊吆喝一邊跟在歸有光身後。
這事越來越奇怪了,要說這些人專業吧,連基本的掩飾都不做,要說不專業吧,連分段跟蹤都知道,反差未免太大了點。
宋明浩眯了眯眼睛,小聲命令行動人員跟上剃頭匠,看看有沒有人監視對方,不管對方是哪路神仙,跟日本人肯定脫不開關係。
以日本人的多疑,不會不做防備手段,既然無法通過跟蹤者找到目標,那就換個方向,從監視跟蹤者的人入手,總會有所發現。
結果沒多久小特務回來彙報,對方結束跟蹤後去了不遠處的一家賭坊,在裡麵大殺四方贏了不少錢,身邊根本沒有人監視。
一個剃頭匠去賭博?
還大殺四方?
這是哪個菩薩下凡施財了,宋明浩接觸過不少三教九流,很清楚沒人能從賭坊手裡贏錢,贏錢的都是托,誰信了就離家徒四壁不遠了。
很多賭徒看到彆人贏了錢,覺得自己也可以,結果輸得傾家蕩產,莫非目標是賭坊的人,他心中一動,連忙問了小特務幾個問題。
“賭坊老板什麼背景。”
“據說是漕幫一個姓龍的頭目。”
“什麼輩分,跟的誰?”
“通字輩,跟的是大字輩常餘慶。”
“常餘慶......”
宋明浩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似乎在哪聽過,可就是想不起來,於是命令手下繼續跟蹤,自己用安全電話打給左重,彙報了這個最新情況。
左重聽完沒有表態,現在還不是公開製裁任務的時候,他掛斷電話沉吟片刻要通了一個號碼,待電話接通之後,客氣的跟對麵聊了起來。
“是杜公館嗎,我是金陵汪波汪老板介紹來的。”
“是的,晚輩剛剛到滬上,本該親自上門拜訪,無奈雜事纏身沒有時間,實在是失禮了。”
“杜老板您客氣,我這有件頭痛的事無法處理,還望您幫忙。”
“好,情況是這樣…………”
所謂的金陵汪老板就是戴春峰的化名,據說有算命的說其命中缺水,名字裡要帶水字,這純屬扯澹,應該是命裡缺降落傘才對,總之這是老戴和杜老板之間的暗號。
左重之所打這個電話,是覺得和漕幫有關的事最好跟杜老板打聲招呼,一來踩過界是大忌,二來他不想跟幫會分子打太多交道,二來試一試對方是否願意和國家合作。
而杜老板在電話裡的答複讓他很滿意,不愧是縱橫滬上灘這麼多年的老江湖,聽到他說的事,什麼都沒問就直接答應了,一點架子都不擺,交談中令人如沐春風。
有了對方的幫忙,很多事情迎刃而解,他明天隻要好好看戲就夠了,左重掏出一張《震驚報的記者證放在桌上,熄滅了桌上的台燈。
時間很快過去,
轉眼到了8月11號。
下午兩點鐘,鄔春陽拉著黃包車出現在滬上特彆市政府門外,左重頭戴禮帽,穿了一身西裝,手上拿著紙筆,脖子掛著相機坐在車後。
這種裝扮在滬上很常見,尤其是在此地,虹口機場桉是輿論熱點,大小報社都派了人來,將馬路堵得水泄不通,掉下一塊磚頭砸中十個人,最起碼有八個是記者。
黃包車好不容易找了塊空地停穩,左重給完車費走向登記處,鄔春陽彎腰說了聲謝謝拉車就走,期間沒有多餘交流。
等左重做完登記,剛想跟著人群進入市政府,幾聲巨大的喇叭聲突然響起,這引來了無冕之王們的憤怒,一個個回頭怒目而視,然後又一個個飛快變成笑臉。
讓他們如此卑微的是一輛漂亮轎車,或者說車前掛著的公共租界車牌,以及站在汽車兩側踏板上的便衣巡捕,顯然這是來見證虹口機場事件真相的租界大人物。
此時,車內後排一個留著口子胡的男人撩開車窗簾,小聲提醒同行的白人:“愷自威先生,我們到了,外麵有很多記者,用不用下車接受采訪,輿論很關心這件事。”
“叫我約翰就好,鄺,你是我手下最厲害的探長,和那些名義上是巡捕,實際上卻是黑幫的家夥不一樣,我願意給予你尊重。
至於采訪就算了,這是中國人和日本人之間的問題,與大英帝國無關,哦,或許有點關係,畢竟我們差點死了一個大使。”白人輕蔑的笑了笑。
此人正是公共租界的情報負責人約翰·愷自威,可惜他不知道,自己口中最厲害的探長是地下黨特科紅隊隊長鄺福安,代號酋長。
成功“破獲”了日本領事館官員謀殺印度巡捕一桉後,鄺福安坐穩了探長的位置,隨後又抓獲了不少江洋大盜,成了聞名滬上的華人神探。
這讓約翰·愷自威非常得意,覺得挖掘了一個人才,想到此次前來免不了要勘驗屍體,便將對方帶上,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員去做比較好。
“是,先生。”
鄺福安臉上沒有絲毫波動,嚴肅的回了一句,等到汽車經過門口時目光掃過人群,卻看見一個年輕記者對著自己摁動快門。
不等閃光燈亮起,他微微側過臉,順手將車窗的窗簾拉上,整個人靠在車座上,目視前方的市政府大樓,不再管車外動靜。
發現偷拍被人察覺,重拾前世老本行的左重微微一笑放下相機,抬腳繼續往裡走去,可剛走了兩步身形突然一頓,眉頭慢慢皺起。
剛剛那個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