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對華特彆委員會駐地。
黑漆漆的建築物中隻有一間房間開著燈,陳明楚坐在一堆資料之中,不停將翻開文件放在台燈下方仔細辨認上麵的照片。
除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區長陳恭澍以及副區長鄭士鬆,他隻見幾個情報小組的組長,這些老同事就是他的進身之階。
他很清楚,如果不能展現出價值,日本人最多將他安置到76號當個討人嫌的特務,至於保護和榮華富貴,那肯定是沒有的。
甚至在失去利用價值後,會像處理那個女人一樣處理他,直接扔到黃浦江中去,日本人是出了名的翻臉不認人,可不會講什麼道義。
為了自己的小命,陳明楚也算是拚了,坐在這一動不動甄彆了幾個小時的資料,翻看了上千份1937年7月前後來滬人員的檔桉。
就在他看得頭暈眼花時,一份從公共租界巡捕房弄來的戶籍資料一閃而過,陳明楚愣了一下,將已經放到一邊的文件又拿了回來。
昏黃的燈光下是一個中年男人的黑白照片,短發長須,戴著一副圓框眼鏡,身穿長袍,看上去是個極為傳統的民國文人。
同時陳明楚回憶起幾個月前與他碰麵的某個情報組長,對方當時是一身標準的小開裝扮,麵白無須,言談舉止十分西化。
雖然這兩個人的衣著風格、外貌迥然不同,但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兩人有什麼地方相似,思考了片刻,他拿紙擋住了照片的上下部分,隻留下一雙眼睛。
“真是同一個人!”
陳明楚口中輕輕說了一句,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特務處以及軍統在接頭紀律上有著嚴格要求,隻要不是特彆要求,任何人不得以偽裝身份去碰麵。
為的就是防止有人叛變,通過接頭人的樣貌和身┴體特征展開追查,不過化妝終究有局限,比如眼睛就沒有辦法完美掩飾。
總之抓住了這個國府特工,他這條小命算是保住了,陳明楚滿意地笑了笑,隨即將戶籍資料單獨放在一邊,加快了甄彆速度。
隨著第一個隸屬於滬上區的情報組長被成功辨認,陳明楚仿佛找到了思路,很快,與其見過麵的多名情報人員暴露,這時天色剛剛微亮。
與此同時,山城羅家灣19號的左重居所外響起了敲門聲,臥室中的左重聽見聲音猛地睜開雙眼,沒有立刻開燈,而是順手從床沿背麵取出一支上了膛的勃朗寧。
至於為什麼不將槍放枕頭下,一是走火容易傷及自身,二是遇到緊急情況還要抬手或者翻身去找槍,太耽誤時間。
把槍放在床沿背麵就沒這些擔憂了,伸手就能碰到,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完成瞄準、擊發,乾情報這行什麼都不多就是敵人多,多做些準備總沒有壞處。
左重穿著睡衣,輕手輕腳地移動到窗戶邊,從旁邊的書架上拿下一麵早就準備好的鏡子照向窗外,利用反光觀察樓下。
暗澹的晨曦中,隻見麵色焦急的鄔春陽在彆墅門口來回踱步,手裡拿著一個文件袋,一邊走還一邊不停低頭看向手表。
出事了!
而且是出大事了,否則對方不會這麼早過來,左重的心中一凜,來不及換上衣服,直接把配槍塞到後腰處順著樓梯走到樓下打開了大門。
“副座,不好了!”
一見到他,鄔春陽便把文件袋遞了過來,口中忙不迭說道:“
諦聽”來電,滬上區人事專員陳明楚叛變,滬上區人員名冊、副區長鄭士鬆住址、金陵區中高層人員情況,安慶站站長及其辦公地點暴露!”
左重腦袋嗡的一下,千防萬防到底是出了家賊,還是一個掌握了重要情報的家賊,人事專員,這可是一個區站的關鍵人員。
按說到了這種位置,隻要不作死,過上幾年混個副站長、站長不成問題,錢也不會少撈,對方究竟為何要投敵,難道就不怕製裁?
他帶著疑惑打開文件袋,飛快的將裡麵的內容看了一遍,差點沒把肺氣炸,陳明楚這個王巴蛋竟然連審訊室都沒進就投降了。
恥辱啊,這是天大的恥辱!
什麼時候軍統成員變得跟中統那幫廢┴物一樣了,被敵人抓捕時連自裁的勇氣都沒有,對方到底是誰推薦的,這種人都能當上人事專員,真是豈有此理。
不過長期情報工作養成的良好心態讓左重瞬間恢複了冷靜,事到如今說什麼都遲了,儘快通知滬上區,金陵區和安慶站撤離最重要。
隻是這種大規模的撤離、疏散行動,必須得到便宜老師的授權,不然外勤不會接受命令,即使他是副局長,即使陳恭澍與他相熟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