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火後十分鐘,幾輛巡捕房的巡邏車在無啦無啦的警報聲趕到事發現場,首先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輛不停爆炸的卡車殘骸。
好不容易等救火隊將火撲滅以後,幾個巡捕彎著腰、縮著頭,小心翼翼走到了卡車的後方,立刻被眼前的慘狀驚呆了。
他們不是沒見過死人,也不是沒見過恐┴怖的凶殺桉現場,可麵對一地的斷臂殘肢和超過20具的屍體,還是有點承受不了。
“嘔”
一個新入職的巡捕跌跌撞撞跑到路邊哇哇直吐,表情驚恐萬狀。
這種事要是放在坪時,肯定會引來老巡捕的嘲笑,可這會老鳥們一個個神色凝重,臉上看不到任何的嘲諷之色。
事實上,即使見多識廣如他們也差點沒忍住,這不是普通的凶殺桉,這特娘的是有人在法租界進行了一場低烈度的戰爭。
卡車車廂裡,那根被燒得扭曲變形的炮管便是證據,什麼人會在鬨市區使用這種大殺器,對方一定是個瘋子!
在外┴圍等待消息的法國督察沒有聽到槍聲,也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然後路旁又多了一個嘔吐不止的人。
半個小時後,法租界巡捕房各部門負責人以及大量巡捕,駐滬法軍的軍火專家,公董局官員,乃至公共租界的英國人齊聚現場。
之所以公共租界會來人,一是因為西方各國有著抑製日本在滬上繼續擴張的共同利益,二是因為看熱鬨。
看見彆人倒黴,尤其是看到曾經有過齟齬的老對手倒黴,總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在這方麵,英國人向來是不落於人後的。
由於路燈和線路都被防空炮摧毀,現場一片漆黑,法國人調來幾台探照燈將交火地點照得雪亮。
同時,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巡捕房的鑒證人員組成了聯合隊伍,開始現場勘查,尋找凶手留下的痕跡。
進入20世紀後,在包括但不限於銀行劫匪、有活力社團成員等各路豪傑的努力下,西方刑偵技術發展得很快,彈道分析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項。
來自蘇格蘭場和聖西爾軍校的專家們利用拉繩和圖釘,通過對破壞痕跡、彈孔的分析,首先大致確定了開火方向。
兩輛被炸毀的卡車是這場大屠┴殺的主要射擊點位,現場大部分人員傷亡、建築物和車輛損毀,都是由這兩個方向的射擊造成。
至於是什麼武器,軍火專家一眼就認出了被燒得麵目全非的蘇羅通s106型20毫米高射炮。
可惜炮座上的生產編號被人用腐蝕性液┴體破壞,無法通過這條線索尋找武器來源,追查凶手更是無從談起。
而後鑒證人員又從部分“比較”完整的屍體上找到了多份證件,死者中既有籌備中的新國府特工總部特工,也有“偽忠救軍”成員。
特彆在有一具沒有頭顱的屍體上發現的“偽忠救軍”副司令的證件,直接讓事態變得複雜,並讓所有人倒吸了口涼氣。
對於“偽忠救軍”的情況,租界方麵當然是知道的,這就是個由日本人組建的,由叛徒、流┴氓、黑幫分子組成的傀儡部隊。
但不管怎麼說,那是支有著將近兵力的部隊,現在它的副指揮官死在了法租界,會不會導致滬上局勢的變化?
這個問題的答桉沒人知道,駐滬法軍司令的臉色都嚇白了,他的手下再精銳也打不過人的部隊,法蘭西難道真要向日本矮子們低頭嗎。
同時,結┴合上一條發現,肇事者是國府軍方或者情報人員的可能性急劇上升。
畢竟能夠在東亞弄到瑞士高射炮,又跟日本人和漢奸有仇的勢力隻有一個——山城。
問題是,哪怕在場的人都知道凶手是誰也沒用,因為沒有證據,凶手乾得太漂亮了,沒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線索。
武器序列號被破壞。
所有物體表麵也都被清理過,而且凶手很可能全程帶著手套和頭套,現場連根發絲都沒發現。
雖然地麵留存了一些彈殼,可這些彈殼有的來自德製mp18,有的來自湯姆遜,所用的彈藥全是民國流通最廣的手槍彈。
這意味著,想要用子彈作為證據指證國府根本不現實,山城那幫把說謊當成本┴能的民國官員絕不會承認。
蘇格蘭場的偵探們不敢妄下結論,最終說了一大堆模棱兩口的廢話,意思呢很就一個,那就是凶手肯定是職業人員。
這是廢話。
能夠在五分鐘內殺光這麼多人,還會操控防空炮,最後從容撤退的自然不是普通槍手。
被寄予厚望的專家們沒有特彆發現,倒是陪同公共租界情報負責人約翰愷自威前來看戲的鄺福安看出了些什麼。
他在現場轉了幾圈,又蹲在地上仔細查驗了幾具屍體,隨後回到愷自威身邊小聲彙報。
“sir,凶手目的明確,行動頗有章法,行動作風凶悍,不是一般的職業軍人,很可能是山城軍統所為。
證據就在屍體上,很多死者在重傷之後被人近距離補槍,而且是多次補槍,這是一次標準的情報行動。
另外,現場至少出現了20名以上的槍手,這麼多人不可能突然出現以及消失,一定有相應的行動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