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長縣至邊區駐地的土路上,一支隊伍快速前進,正是慰問團、國府一行以及八路軍護送人員,馬蹄和腳步帶起的灰塵在陽光下肆意飛揚。
晉南遊擊隊的隊員們也在其中,此前一戰遊擊隊傷亡不小,犧牲了十多人,必須到邊區內部進行休整。
包括崔宏用跟國字臉漢子在內,很多隊員是第一次來邊區核心地帶,眾人興奮的四處張望,想要看看大後方究竟是什麼樣子。
隊伍當中,左重騎著一匹馱馬眺望道路兩側,遠處的山坡和田野阡陌間到處是忙於農事的山民,頗有太坪時節歲豐盈之感,幾乎讓人感覺不到這是戰時。
跟山城周邊相比,本地的百姓雖然衣物破舊,但是麵色紅潤、精神高昂,眼裡也沒有麻木,有的是對未來的希望。
僅僅從這處細節,便能看出地下黨在內政治理上將果黨甩出了八條街,慰問團的成員們哪個不是見多識廣,自然有所察覺。
同樣坐在馬上的陳先生將這些看在眼裡,拉了拉韁繩降低了速度,突然轉過頭,問了副部長一個比較尖銳的問題。
“李先生,對於地主以及工商業主,貴黨是如何處置的?
聽聞你們將地主、商人手中的土地、財產全部沒收,無償發給了失地農民、佃戶和貧民,有沒有這回事情。”
旁邊的慰問團成員,左重、徐恩增、特務們豎起耳朵,想要聽聽對方會如何回答。
國統區的報紙對此早有報道,各種聳人聽聞的消息不斷,什麼共┴產共┴妻啊,什麼殺人放火啊,說得有鼻子有眼,就跟親眼目睹一般。
很多“德高望重”的果黨元┴老上書中央,嚴厲要求國府對地下黨的這種行為進行處理,保護“合法”財產不受侵犯,標準的p股決定腦袋。
副部長聽到這個問題笑容不變,事實上在慰問團到來之前,上級就預計到了這些僑胞們的顧慮,並確定了一個原則——實話實說。
他瞄了瞄左重和特務們,緩緩開口道:“不錯,我們確實打擊了一部分為富不仁的地主和資本家。”
此言一出,現場一片嘩然,南洋僑胞們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要不是看在地下黨救了他們的份上,恨不得掉頭就走。
這跟愛不愛國沒關係,純粹是階級立場決定的,沒人想把自己的財產分給彆人,至少是大部分人。
但不等眾人說話,副部長又不慌不忙的補充道。
“根據我們的統計,土改前,邊區駐地一帶70%的土地,集中在占全農村人口不到10%的人手中,且這個數字在不斷擴大。
而占全農村人口80%以上的貧農,不僅要負責最為沉重的體力勞動,還要承擔各種苛捐雜稅,生活處於極度貧困狀態。
土改後,邊區駐地、延川、延長等縣,絕大部分的土地進行了重新分配,封建土地所有製基本被消滅。
至1938年年底,占全部人口80%~85%的貧農和中農,已經擁有了80%以上的土地,民眾的生活得到了極大改善。”
70%和10%。
陳先生等人啞然,接受過完整現代教育的華僑,豈能不知道這兩組數字背後意味著什麼,明末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土地高┴度集中,絕大多數農民被剝奪了土地,變成官紳地主的佃仆,或者被迫四處流亡,社會生產日益萎縮。
發展到最嚴重的地步,咒水之難不遠矣,加上日本人的全麵侵華,神州陸沉恐怕近在眼前,到時候他們都將是民族的罪人。
所以,邊區的土地改革勢在必行,不改,下場就是當亡國奴。
在眾人思考期間,副部長繼續對邊區的各種政策進行講解,增進雙方的了解,消除彼此之間的隔閡。
“七┴七事變全麵爆發前,出於團結一切抗日力量的目的,我們及時對相關政策做了調整,將減租減息作為現階段解決土地問題的基本政策。
具體表現為,已經進行過土改的地方,確保分地農民的既得利益,禁止地主、富農的反攻倒算,保護隔命的成果。
對沒有進行土地改革的地區,停止沒收地主、富農的土地分配給貧雇農,以減租減息來解決地主階級與農民的矛盾。
但我們也對地租做了限製,一般以實行二五減租為原則,利息不得減到或者超過社會經濟借貸關係所許可的程度。”
副部長把邊區在土地上的政策變化以及原因娓娓道來,沒有任何隱瞞,這種開誠布公的態度贏得了慰問團的好感。
陳先生微微點頭,跟同伴們對視了幾眼,隨後又問了問邊區對私營商業的看法,這才是他們最為關心的一點。
“西方經濟學家說數字不會騙人,那我再說幾組數據,諸位朋友都喝過洋墨水,可以自行思考嘛。”
副部長開了個小玩笑,沉聲把邊區建立前後,駐地周邊的私營企業曆史、數目、資本總數,乃至整體商業政策進行了闡述。
“在邊區建立前,本地的反動政府不但要糧要錢,派差拉夫,勒索敲榨,苛如猛虎,軍隊還燒┴殺搶掠,導致十室九空,人民群眾慘遭禍殃。
駐地附近的人口大量減少,數百華裡走下來,有時隻有二三十戶人家,截止到36年,本地的私營企業不過168家,總資本4萬元。
隨著我們的政策鼓勵,1937年,這兩個數字變成了204家和7萬元,去年,即1939年年末更是變成了262家和40萬元,商業活動得到了恢複。
不少地主資本也轉向了工業投資,整個邊區現有私營紡織工廠6家,學徒不下200人,大型織機數十架,年產土布4000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