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倒是穿了正兒八經的白襯衣和黑西褲,襯衣白得滲人,西褲黑得肅穆。
柳安安每次看他的背影,總覺得很悲愴,今天尤其如此。
大約是跟他的家庭有關,仿佛一塊烏雲,沉沉地壓在他頭頂,令他周身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劇色彩。
柳安安想,不知道他周圍的人會不會有這種感覺,至少她會因為那件事而對他產生某種的憐憫。
當然,她小心翼翼地藏起了自己的憐憫,不會被他察覺。
柳安安走入花園,並沒有其他客人,她問道:“唐導?”
唐晉川轉過身,麵對著嬌小的女人,他不自覺地抬手揉了一把後頸:“你好。”
柳安安不太適應和他麵對麵站著說話,要仰頭,費勁。她指了指花意盎然簇擁下的長椅,“坐著聊?”
不過她也不知道聊什麼。
不是唐晉川叫她出來?難道有事情找自己?
算了,她還是沉默吧。
唐晉川看了眼那把被藤蔓圍繞的長椅,見柳安安坐進去時,倒是相得益彰。
古人說什麼沉魚落雁、花容月貌之類的,用在此刻的柳安安身上,的確一點不違和。
柳安安等了幾秒鐘,才見唐晉川走過來稍微拎了下褲子坐下。
兩人中間隔著一個人的位置,柳安安清晰地感覺到他身上有一種乾淨清爽的氣息,這倒是很難得。
而且,他今天刮胡子了,整張臉都顯得很有棱角。
柳安安悄悄走神,想著他那次胡茬絡腮的樣子,其實也挺好看的,挺有男人味的。
等她走完神回來,還沒聽到唐晉川開口說話。
怎麼的?找自己靜坐?
柳安安柔聲道:“唐導,我爸爸媽媽在裡麵等我吃飯哦。”
她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稍顯柔弱了點。好好說不就完了,乾嘛跟哄小孩似的?
唐晉川手臂搭在膝頭,慢慢地側過頭看著她:“你是這裡人?”
柳安安:……
“對。”
唐晉川幅度很小的點了一下頭,微低頭,像是在看著地上,雙手也交叉握住,緩緩道:“我也是。”
這聲音很輕,柳安安像是聽著蚊吟。
所以呢?然後呢?大哥您倒是說話呀!
唐晉川好像聽見了柳安安的吐槽,忽的痛快起來:“MV已經完成剪輯,應該會給到你這邊反饋。上次發給你的視頻,你看了感覺如何?”
柳安安聽他這異常流暢的話,倒是有些意外,自己反而疙瘩起來:“就……挺好的。”
唐晉川又扭頭看了她一眼。
這眼神為什麼看著有些意味不明呢?
柳安安立刻心虛地說:“我的意思是,唐導技術高超,光影捕捉厲害,把我拍得挺美的。真是辛苦唐導,謝謝你。”
唐晉川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柳安安:他這是在笑?他也會笑?
等等,她難道沒見過他笑嗎?
柳安安咳嗽一聲,拉回思緒,反而問道:“怎麼了?”
唐晉川道:“謝謝柳小姐誇獎。”
柳安安心道,他比上次可好相處多了。
唐晉川挺直身體,抬起左腕的手表,看一眼時間:“不叨擾你了,你去吃飯吧。”
“嗯。”柳安安如蒙大赦,幾乎是蹦起來的,而後見他有些意外地微微仰頭看向自己。她尷尬地坐回去,“不好意思。”
唐晉川道:“沒事,走吧。”他主動站了起來。
柳安安跟著起身,為了掩飾自己越來越心虛和尷尬的狀態,沒話找話地問:“那個……唐導你常住這裡嗎?”
“不是。”唐晉川頓了頓,似乎在思考什麼,而後道,“明天飛機回洛杉磯。”
柳安安想,他是成名已久的導演,可能家在好萊塢附近?沒想到嘴巴轉得腦子還快:“比弗利?”
唐晉川低眸,對上她閃閃發光的眼睛:“嗯。”
柳安安收回視線,尬笑:“挺好,挺好的。”
有錢的大佬。
兩人不鹹不淡地走回餐廳裡麵,經過一些服務生,再度被行注目禮。
抵達柳安安所在的餐廳包廂門外,唐晉川淡淡道:“後會有期。”
柳安安微微愣怔,怎麼說這種話呢?像是朋友永彆似的。
她忍不住開口問:“以後不準備回國了嗎?”
唐晉川抿著唇角,柳安安瞧著他那嚴肅的表情,似乎下一秒就要說“是的,一輩子不回了”。
但是唐晉川忽然放鬆了神色:“不一定,看情況。”
“哦。”柳安安點點頭,彎起唇角揮手,跟招財貓似的揮手頻率,“那麼再見了,一路順風。希望以後有機會合作。”
她笑得特彆用力,眼睛都要看不見了,嘴裡說著虛假的客套話,內心卻想趕緊進包廂吃飯。
唐晉川道:“嗯,那你去吃飯吧。”
柳安安:……額,被看穿了麼?果然是導演,眼神犀利。
她笑著轉身推門溜進包廂。
唐晉川見那門開了,又合上,裡麵傳出隱約的笑聲,和和美美。
他站了站,而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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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裡,柳安安被柳媽媽捉住一頓拷問,柳安安不得已隻能把上次合作MV的事情講了,但是沒說唐晉川的私事,而是海吹了一頓這人的過往履曆。
末了,柳媽媽悄然問:“單身哦?”
“噗——”柳安安吐血,立刻信口雌黃,“當然不是啦,都三十好幾的人了。”
“哎。”柳媽媽和柳寧寧同時歎氣,可惜了,遺憾了。
柳安安瞧著這倆:“吃飯!吃飯!”
吃了飯,餐廳服務員拿著費用單進來,要遞給柳安安。
柳媽媽道:“給我看看。”
服務員將單子遞過去。
柳媽媽看到四位數的金額和結賬單上的簽名,“喲”了一聲:“拿錯了吧?我們還沒付錢呢。”
服務員畢恭畢敬地道:“沒拿錯,是您這間包廂的,菜金連同服務費。”
柳媽媽朝寶貝女兒橫一眼,笑眯眯地服務員道:“好的好的。”
服務員出去後,柳安安才覺得柳媽媽的表情不太對勁:“怎麼了?我看看呀。”她伸手就要去撈那張單子,可是柳媽媽眼明手快,舉遠了問:“安安,那位導演姓唐?”
剛才柳安安隻說了唐晉川的身份,沒說他的名字。她皺皺眉:“媽媽怎麼知道的?”
柳媽媽將手裡的單子翻過來給其他人瞧瞧:“喏。人家都請我們吃飯了哦。”
赫然一個龍飛鳳舞的“唐”字。
柳安安:……什麼鬼啊?
柳爸爸拿了單子仔細瞧,一邊看一邊笑。“安安,要記得謝謝人家的。不好白吃彆人一頓飯。”
柳安安都不敢說自己壓根兒沒有唐晉川的聯係方式。
怎麼謝?
腦電波感謝一下麼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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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柳安安回去工作,在趙方禮的車上,她得知了兩件事。
第一,趙方禮從陳總那裡也知道了柯可去見了湯總的事情,至於是不是羅懿傳出去的,暫時不清楚。
第二,《春暄》的導演章家延約柳安安再談一次女主角的事情。
柳安安想,難道章導想說服她勇敢地“脫”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