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思考著如果付諸行動,會不會把赤焰虎嚇破膽的時候,卻見本來蹲在地上看著赤焰虎的阿衍,忽然站起身。
小孩用一種帶著渴望和不安的眼神望著他,接著便邁開小短腿朝他跑過來。
蘇詞以為他遇到了什麼麻煩,或者發現了什麼,結果,卻見小孩來到他身邊後,就從空間鈕裡摸出了一個本子。
他翻開一頁,露出上麵畫著的陣法模型。
蘇詞:“……”
阿衍如此勤奮刻苦,連玩鬨的時候都在想著學習,倒是讓生性懶散疲遝的蘇詞,感到有些許心虛了。
他接過本子,開始回憶之前教給阿衍的內容。
自從教了陣法的第一課之後,蘇詞便讓阿衍自己練習了。
他沒有給阿衍布置什麼功課,因為以這孩子的天資和勤奮程度,他覺得並不需要做這種安排,對於阿衍,他更傾向於放養,讓他自由地在屬於他自己的那張白紙上作畫。
所以最後,他隻告訴小孩,讓他遇到不懂的問題可以來問他,接著就放任自流了。
按照蘇詞的設想,這陣法入門的第一課,阿衍至少得一個月時間才能徹底運用和掌握吧?
畢竟就他所知,那些人族初步掌握了神文的頂級天才,想要真正在陣法一學上入門,也至少得花上一年時間。
領悟神文是第一步,是打好基礎,而陣法是更近一步的延伸和應用,更加考驗這方麵的悟性和天資。
對於已經度過漫長生命的蘇詞而言,不管是一個月,還是一年兩年,都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罷了,區彆不大,他可以等待。
然而,當蘇詞看到阿衍跟他提出的問題時,眼神中也不免閃過驚訝。
阿衍不能說話,但他可以寫字。
他將自己覺得畫出來比較舒服的陣法結構,以及按照蘇詞給他的模板畫得十分標準,然而總讓他覺得彆扭的陣法結構,放在一起交給蘇詞看。
接著,他便準備用筆寫下自己的問題,然而卻被蘇詞按住了手。
阿衍抬起頭,有些不解地望著他。
“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蘇詞看著小孩交給他看的兩個陣法結構,隻一眼,便看出了兩種的區彆,自然也就明白阿衍的疑惑在哪裡。
他隻是沒想到,阿衍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摸索出了屬於自己的道路。
沒錯,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道路。
更何況,他們本就是掌握著不同力量的靈。
就像他寫出來的神文,跟阿衍自己感悟出來的神文會有所不同一樣,作為規則類的靈,阿衍的力量跟他的有本質的區彆,依靠這種力量畫出來的陣法結構,自然會有更適應規則之力運轉的形態。
那些屬於人族的天才,往往就是卡在這一步上。
除非遇到剛好和他們擁有同樣力量屬性的老師,否則依靠他們自己摸索,就需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走上正確的、屬於他們自己的道路。
而這樣的知識,人族的小孩往往在第一節課的時候就會被他們的老師告知,他們也能夠更快地往這方麵使力。
但阿衍並不存在這種情況。
蘇詞不想扼殺他的靈性,所以從未想過給他設限,卻沒想到,這小孩竟然在簡單的練習之後,就直接找對了那種形態?
這個發現,讓蘇詞精神一振,也認真對待了起來。
他仔細地感受著小孩自己摸索出來的陣法結構,然後說道:“還有一些生硬的地方,不夠純熟,但這個方向是對的。”
本來聽到前半句,感覺有些忐忑的阿衍,不由眼睛一亮。
蘇詞望著阿衍,跟他解釋起來。
“陣法結構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因為每個生靈的力量屬性不同,就算是同種力量屬性的生靈,也因為對力量的感悟深淺及掌握的強弱而有所區彆。”
“想要發揮出同樣的陣法作用,在基礎結構上肯定會有形態上的調整,所以你最後畫出來的這枚陣法結構,便跟我畫出來的不一樣。”
蘇詞越看阿衍畫出的陣法結構,眼神越是滿意。
或許,陣法一門,本就非常適合規則類的靈學習吧?在這方麵,阿衍具有得天獨厚的天賦。
“不錯,當你將所有的陣法結構,都摸索出最適應規則之力的形態後,我會再繼續教你第二課。”
等那時候,就已經可以進行陣法結構的組裝學習了。
“那會很有趣。”蘇詞說道,“陣法結構的組合變幻無窮,有諸多玄妙之處,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阿衍能明顯感覺到,青年對他的態度愈發溫和了,他不由咧了咧嘴,亮晶晶的黑紅色眼睛裡,是藏不住的欣喜。
而蘇詞,他思索了一下之後,乾脆翻開最新的一頁,又在這一頁上,提筆寫下一個字。
阿衍眨眨眼,看著那枚陌生的字體成型,神態逐漸專注,等到蘇詞停筆,他還陷入某種玄妙的狀態之中,久久才回過神來。
蘇詞非常耐心地等待著,作為大地上最長壽的生命,在麵對自己偏愛的事物時,最不缺乏的就是耐性了。
而且,在這條路上走過的蘇詞,他也明白這個時間對阿衍的重要性。
等小孩的眼神恢複清明,他才說道:“這是第二枚神文。”
“貪多嚼不爛,我原本沒打算這麼快教你的,但你的學習進度遠超我的想象,所以,這算是我給你布置的額外功課。”
蘇詞摸摸小孩的毛耳朵,“當然,陣法學習還是主要的,等你有餘力的時候,再去練習這第二枚神文。”
畢竟他接下來,可能也沒多少時間,可以天天給阿衍教學,那不如再多給他一些東西,等他在陣法上遇到瓶頸的時候,便可以練習第二枚神文,興許還能給他額外的啟發呢?
阿衍欣然點頭,一點也不覺得又多了一門功課而不開心,他恨不得多學一點,這樣才能更快地成長起來!
而且,從第一枚神文那裡得到的好處,也讓他完全無法抵抗學習其他神文的誘惑。
“嗯!”他充滿歡喜地應了一聲。
在他們教學的時候,躲在床底下的赤焰幼虎,已經完全調整好了姿勢——圓滾滾的大屁-股靠在了牆上,那張可憐的小床被它頂在了腦袋上,隻遮住了它的眼睛到脖子的部分。
它一雙長著白色毛發、像是戴著白手套的爪子從床底下伸出來,緊緊地趴服在地上。
整個形象,充分展示了什麼叫欲蓋彌彰,然而年幼的赤焰虎,並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躲在床底下,有小床的陰影遮擋,讓它獲得了不少安全感,身體也不再瑟瑟發抖了。
在蘇詞開始給阿衍講課的時候,它那對圓圓的耳朵,就從飛機翼的狀態變得支楞了起來。
青年溫和的嗓音,讓它感到有些熟悉,仿佛之前聽到過一樣……
因為這種熟悉的感覺,赤焰虎也終於克服了血脈壓製帶來的恐懼,它仰著腦袋,將小床往後頂了頂,露出一雙赤紅色的虎目。
赤焰虎偷偷看向房間裡唯一存在的“人”。
他坐在椅子上,離它隻有三四米遠的距離,往那麼一坐,就幾乎把大半個房間都給“占領”了,因為赤焰虎除了委屈地縮在床底下,根本就不敢跑出來靠近他。
即使,青年現在的注意力並不在它身上。
赤焰虎呆呆地望著蘇詞。
它隱隱約約能夠看到青年隨手寫在紙上的字跡,雖然看不懂,但它能感應到那個字上流露而出的某種力量。
這種力量讓它感到害怕,讓它想要臣服,卻又有種發自內心深處想要去親近的感覺。
這很矛盾。
完全獸化之後的它,腦容量並不足以支撐它思考這麼複雜的問題,所以年幼的赤焰虎,很快就不去糾結了。
它聽著青年像在跟誰說話。
雖然它看不見,但赤焰虎也能感覺得到,房間裡應該還有另一個存在。
他們都沒有關注它。
本來怕得要死的小老虎,在確定這一點之後,終於慢慢放鬆下來,而蘇詞給阿衍講解的內容,它也漸漸聽了進去。
雖然它無法理解,但有一種玄而又玄的本能在告訴它,多聽一聽,對它有好處。
於是,躲在床底下的赤焰虎,也認真地聽起了蘇詞的講課,那雙始終懵懂、帶著凶獸的純真和野性的獸瞳中,漸漸流露出了幾分人性的思索來。
等蘇詞給阿衍講完課,再看向赤焰虎的時候,便看到它已經閉上了雙眼。
小老虎身體緊繃地趴伏在地上,一張被絨毛覆蓋的圓臉,顯露出一種充滿掙紮和痛苦的情緒,有點像蘇詞第一次在醫務處大樓看到二號時,少年臉上露出的那種表情。
少年在抵抗著自己的獸-性,在努力地衝破靈魂深處,那道將他的意識囚禁住的牢籠。
蘇詞略有些驚奇。
因為按照他的預估,二號應該不太可能這麼快就占據上風,壓製住那多年來,第一次全麵爆發的血脈之力才對。
但是,他現在已經接近成功了。
看著赤焰虎臉上越來越痛苦,卻死死地咬住牙關,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的倔強,蘇詞微歎口氣。
他站起身,抬腳走到赤焰虎麵前,在它跟前蹲了下來。
赤焰虎似乎有所察覺。
原本緊閉著雙眼的小老虎,在滿臉掙紮痛苦中,將獸瞳睜了開來,它的眼睛不再赤紅,而是恢複了紅棕色。
從這雙眼睛裡,蘇詞能夠清楚地看到那個紅發少年的影子。
“喵嗚……”
赤焰虎虛弱地發出一聲低吟,奶聲奶氣,聽著倒是十分的可憐。
蘇詞最終還是抬手,將掌心按在了它毛茸茸的腦袋上方,在掌心下,很快亮起了淺金色的光芒。
“接納這股力量,並感應它、控製它……”
蘇詞一邊輸入魂力,幫助赤焰虎壓製和梳理體內暴動的血脈之力,一邊利用聲音去引導他,讓他掌握這個方法。
就像之前引導小鹿皎那樣。
不過,二號的情況明顯要比小白鹿要嚴重得多,他比小白鹿年長,受到血脈之力的侵蝕更久,已經過了最佳引導的階段,所以才會輕易進入完全獸化之中。
如果想要壓製住這股隨時會暴動的血脈之力,還需要再結合其他的手段才行了。
看著逐漸恢複人形的少年,蘇詞神情嚴肅地思考著,隻是,摸著少年腦袋上毛發濃密厚實的圓耳朵,他忍不住走神起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