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帶著周息在那水柱中玩鬨了許久。
後來是水柱中的所有遊魚都飛走了,巨大的水柱中獨留一條翻白肚的泡泡魚,和兩個壓榨了一眾遊魚的人。
周息這才砸吧砸吧嘴,意猶未儘地跟著小魚進了城。
周息坐在小船裡,就那樣像過一個巨大的崖底一樣,駛進頭頂這個巨大的黑色玄武岩砌就的拱形隧道中。
兩人在黑暗的隧道中行駛了許久,周息盯著遠處那個白點越來越大。
在水麵上閃著細碎的光芒。
借著那閃爍的光,她看到小魚的臉慢慢變得平庸。
是放在人群中不會又人多看一眼的存在。
周息不明白為什麼小魚一個人生活在城市之外,不明白為什麼她連進城都要改變相貌。
她想,總歸不會是什麼好的原因。
她剛被小魚帶出那種狀態,此刻小魚就是她的天。
是她在這孤海之上的唯一的依仗。
可如今,那個她熟悉的小魚不見了。
巨大的無措和茫然將她包裹,密不透風。
她慌張的、笨拙地、像是懵懂的孩童般攥緊小魚的手。
小魚的手要比周息的手大些,她反手握住了周息的手,安撫道“乖,不怕。隻是個障眼法罷了。”
其實小魚的手並不大,反而是恰到好處的修長與勻稱,是周息的手太小了。
周息盯著麵前這個陌生的小魚,眼中好不容易才攢出一點的生氣慢慢消退。
她變得木訥起來,沒有一絲的光彩。
虛幻與真實的爭執要將她的腦袋撕碎。
她突然大叫一聲,雙手捂住耳朵,試圖將尖利的耳鳴聲隔絕在外。
黑暗中她看到很多——
有她挖下愛人的心臟。
有靈魂禁錮在屍體之上看著自己被獵狗啃食而儘的畫麵。
有在一個雪夜、煙花在青藍色的天空中綻開之時,她被割了雙耳,血染白雪。
有她被人攥著頭發一遍一遍地按進水池之中的畫麵。
……
小魚在周息大叫之時就已經上前緊緊抱住她。
她臉上儘是慌亂。
隻能緊緊抱住周息。
像是要將她捏碎了融進自己的骨血之中一樣。
一遍一遍喊著她的名字。
“周息——周息——”
終於小魚想起來了什麼,她低下頭,盯著周息,語氣中儘是輕柔與誘引“……阿息姐,你看看我,看看小魚。”
在尖銳的耳鳴聲中,小魚的聲音似微風拂麵。
帶來了濕濕鹹鹹的氣息。
耳鳴聲在慢慢減小。
周息慢慢抬起頭。
喧囂聲響起。
幽暗的隧道大亮。
是進城了。
在那被光照的明亮的水麵上,映得是少女的絕色與木訥。
門口的光被遮了一下。
一瞬的明暗閃爍讓人誤以為隻是錯覺,安穩、閒適躺在搖椅上的魚打著哈欠,看見了屋裡的人。
然後——
上一秒還在昏昏欲睡的雜貨鋪老板,下一秒直接被嚇跑了瞌睡蟲。
七黑騰一下從搖椅上起身,迅速出去掛了個“老板相親,歸期不定”的牌子,將門店從外麵鎖好,又從後麵留了一大圈才偷偷摸摸地從後門摸進去。
他還在喘著粗氣,對著屋裡的人大呼小叫“我說!我這英明神武的好魚大小姐,您就這麼進城了?”
“你他媽的是怕那群狗娘養的瘋子找不到您呢?”
七黑邊走邊罵“您要是想讓我這小店被那群傻逼一炮轟平了您就直說,我提前搬地兒。”
“閉嘴!”
“我這英明神武的好魚大小姐哦!我這不是擔心您嗎?!”
七黑剛拿到嘴邊的杯子在一抹異色閃過後,在他的手裡碎成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