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是剛醒後一瞬間的迷茫。
她撐著身子坐起來,攥著小魚的手,她問“我們之前見過沒?”
小魚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勝過驕陽,隻是還不待她開口,周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她自顧自地說著——
“我應該是做了一個夢,忘了什麼時候夢到的了,夢中之事也忘了七七八八,隻記得夢裡我見過這水的,好像還有一個小姑娘,她叫我阿息姐。”
小魚的笑僵在臉上。
周息疑惑地望向小魚“那聲音太真了,像是我真的聽了很多很多遍一樣。”
小魚抬手,雙手輕輕捧起周息的臉,她喚“阿息姐。”
夢境與現實融合。
滿腦稚嫩的聲音盈盈繞繞隻剩下這一聲成熟卻委屈的呼喚。
周息呆愣住。
小魚又笑,可這次卻笑出了眼淚,她說“阿息姐,是你把小魚給忘了。”
外麵的慌亂聲越來越大,周息甚至聽到了巨大的爆破聲。
小魚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淚水,幾根幾根的沾作一起。
她說——
“阿息姐,我送你回家。”
“阿息姐,彆把這當夢。”
“彆把小魚當虛幻。”
她看到自己緩緩上升,看到了被炸開的大門,白光大泄。
看到曾經的湛藍色世界已經變成了黑藍色。
看到為首的“人”,其實已經算不得人了,他隻能說是一個可以站立起來的魚而已。
寬而厚的嘴唇張張合合“001號!你是要所有的人給你陪葬嗎!”
看到囂張的“魚”被蛛絲卷起丟進湧上來的黑水中,化作森森白骨,再沒有魚敢上前一步。
她看到小魚抬頭望著她,然後手掌翻轉中無數閃著晶瑩的蛛絲向自己而來。
看到繞滿了一整個城的蛛絲。
小魚說“本來是想炸了這座城的,可你喜歡。”
她說“城是送不得了,便送你些旁的東西吧。”
在周息的聲嘶力竭之中,小魚又笑起來,燦若驕陽,她手掌翻轉,外麵已經被染作黑色的潮水像是聽了指揮一般,寸寸淹沒這座城市,不放過任何一個活著的生物。
這場用滿城生命獻祭的儀式並沒有持續太久。
送一人回家也足矣。
最後周息恍然間看到熟悉的刮著不平白色膩子的斑駁天花板,是曾經自己想見而見不得的景致。
可如今她隻想下沉,隻想抓住下麵那個麵容昳麗少女的手。
可夢境的最後她看到那少女燦爛一笑,喊了一聲“阿息姐”後被黑色淹沒。
十七將夢魘中的周息叫醒。
周息睜眼的瞬間雙手捂住耳朵。
在被子中捂了一夜的手正溫熱,指下覆上微涼的耳朵,讓周息打個寒顫。
“又做噩夢了?”
虛空中有聲音響起。
周息垂下眉眼,手腕上昨晚新戴上去的紅繩隨著她的動作響個不停。
周息慢吞吞地翻個身,抹下淚水,又發覺枕頭已經濕了大片。
她輕聲嗯了一聲。
伸出另一隻手,撥弄著右手手腕上的係在紅繩之中的那個六字真言小撞鐘。
就這樣靜默著。
長無說,她會一直陷在無止境的回環之中。
她想——
如果夢境可以重現。
如果回環從不停止。
她是不是……
有機會再見一次連聲?
再見一次小魚?
或許還可以試一試改變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