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元猛裝模作樣地往四麵看了看,鄭重低頭道:“師兄記得不差,正是如此。”
張元敬咬著牙關說道:“向聞殷師叔對弟子管教甚嚴,為何會縱容此事發生!”
郭元猛一攤手:“這如何知道!”隨即歎道:“自古紅顏多薄命呐!”他轉身快步離去,隻留下張元敬在那裡發怔。
自那以後,他都處於一種自責之中。每當想起那日元奎師兄所言,便覺自己缺少大丈夫氣概,猶猶豫豫,想著思那,腦中念頭隻有米粒大,儘落在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上,卻不知如何在關節處作出決斷,以至於總留下遺憾。
這是一塊時時發作、難以克服的心病。歲月的流逝,亦不能讓它痊愈。
有時候,時間改變一切。但有時候,時間什麼都不改變。
作為修士,心性的變化,不會隨著修為的增長而自然出現,有時需得向外去求,這也是前輩高人常常要講一個曆練的原因。
但是,曆練也不是隨遇而成,看到什麼就是什麼,還要主動向內來悟。
隻是,知易行難。往後百十年,他始終陷在其中不能走出。無論是周行各域曆經磨難,還是於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嶺閉關參悟,那個名字、那個人兒、那個結局,始終揮之不去。
他漸漸蒼老,即將走到壽元的終點,依然未能尋到克服心病的辦法。有時,他也會奇怪,為何他的視野之中再也不見元奎師兄,再也不見齊真人,為何他一反常年閉關的習慣,四處行走,而且還跨域越海,遊遍天下勝地。但是,不等他有所思考,那心病便就發作,讓他不再去考慮這些異常。
某一日,他跌坐於深山密林中的一處臨時洞府中,平靜地看著身體衰敗,生之氣一縷一縷抽離。他想,這一生也就這樣了,拚爭過,逃避過,得意過,窩囊過,沒什麼特彆出眾的地方,也沒乾過讓人矚目的大事,普普通通,平平常常,悄然無息地死在這默默無聞的地方,也是合該有的歸宿。
“元敬?元敬!你怎麼了?醒醒,醒醒!劫雷還沒完全消失呢!”
“劫雷?哪來的劫雷?是誰在喚我!”張元敬猛地從地上躍了起來,四顧而驚悚。
“快,快,快!煉陽傘吞了很多雷力,還有那虛天石釋放的一些莫名之力,好像陷入沉睡了。”
“是誰,誰在說話!”他張嘴大喊,同時下意識地在腦中形成一個神念,往那聲音來處投去。
“啊,元敬你這是失心瘋了麼!俺是猿十三!俺們一起突破元嬰啊!俺已經成就化形了,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就等你起來,帶俺大殺四方呢!”
“猿十三?”隻一瞬間的迷茫,他腦中便浮現出一頭臉孔醜陋的金毛大猴。
原來是它!
刹那間,與這大猴子有關的記憶如同重新串起的珍珠項鏈,一幕幕接連閃出,並將他的經曆完全重構,什麼遊曆天下各域、什麼荒山野嶺閉關,皆如沙城一般轟然坍塌,代之以更為鮮活生動、更加契合他性格的各種場景,以及與這些場景密切相關的事與人。
他幡然醒悟,後背冷汗涔涔,迅速從不可自拔的幻境中脫離出來,重新置身於恐怖雷力的侵襲之下。
超乎想象的痛苦加身,讓他不禁發出一聲呻吟。但是,他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感到無比慶幸。此無疑也說明,即使經曆了第四道雷劫,魂環仍在,此物之等階,遠超想象。
他把擎天訣與搬山訣齊用,托舉巨大石山猛地往天中一拋。流布於石山上的雷光被巨力反震,猝然碎開,瞬間往四周傾瀉出去,轟得山野土石亂飛,煙火騰起。
而那些纏繞於他身上,以及遊動於擂台上的劫雷之力,均被他擲出石山時爆發的力量所引,劈啪爆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