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榆看著姚碧華眼角的疤痕,想告訴她,一個人不甘於自身的處境沒有什麼錯,為了站上高位費儘心機也能理解,但靠模仿另一個人去拿屬於自己的體麵,本身就是悲劇。
但她最終沒有說這番話,姚碧華未必不明白,在被剜去眼角痣的時候一定也後悔過,所以多說無益。
她最終隻說:“你如果還想爭取個未來,就好好養著,一個孩子,帝王的恩寵,不過隻是眼前你能看到的,等你能看到更遠的地方,這些就都不重要了。”
“或者,你如果不想,就給自己個痛快吧。”
葉白榆說罷便離開了,她才再見到姚碧華實在很久以後。那時的她判若兩人,而這世道業已經天翻地覆。
皇嗣夭折,除了昭寧宮,所有人都無動於衷。
不過半日,榮貴妃身上的從容得體就變得麵目全非,那一慣會察言觀色的眼眸變得猙獰可怖,像個要吞噬一切的絕望的惡魔。
她什麼都沒了,那一刀捅下去,她
什麼都沒了。
“我要去親自審,那宮人是昭寧宮送過去的,她為什麼要害我!”
身邊的老宮人也是百思不解,送去啟明宮伺候的人都是她親自挑的,怎麼就出了這樣的紕漏?
“貴妃,那宮人的父母皆在雍城,父親是個協律郎,家裡好像還有個幼弟,是不是可以先把他們控製了?”
榮貴妃咬牙道:“都給我綁了,若她不說實話,我叫他們活不過明日!”
榮貴妃懷著一腔未來無望的憤恨急切去到掖庭獄,見到了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小宮人。
“還是不肯招嗎?”
審訊的獄卒說:“回榮貴妃的話,嘴緊得很,我們已經動了大刑了,再打下去怕是……”
榮貴妃擺手示意他退下,獨自來到那宮人麵前,咬牙道:“告訴我,你這是圖什麼?”
那宮人雙臂吊在刑架上,始終低垂著頭,似乎沒有要抬起來回答的意思。
“不說話是麼?”榮貴妃道,“你不說話,一家人都將給你陪葬,為了你背後的主子,值嗎?”
小宮人的身子微微一顫,慢吞吞地抬起頭,即將渙散的眼眸中透出一絲疑惑。
榮貴妃心裡咯噔一下,好像明白了這宮人為何會鋌而走險殺害皇嗣。
這丫頭的家人很可能已經被控製了!
她不禁咬牙切齒,“你可是以為你殺了皇嗣你的父母胞弟就會活命嗎?你太天真了,那可是皇嗣,不是隨便什麼人,是要誅九族的!你難道還天真地以為讓你**的人會保護他們嗎?”
小宮人一心求死的神情終於有了些鬆動,但她還是不肯說,似乎還抱有僥幸。
“不相信是麼。”榮貴妃冷哼,“那你便等著,看他們能否活過明日,你又能否活過明日。”
榮貴妃離開掖庭獄後吩咐身邊宮人:“叫上兩個信得過的內侍,今夜在掖庭獄附近守著,若見可疑之人,立刻扭送到我麵前。”
“是。”
若說昨夜張昭儀一宿沒睡著,今夜就是榮貴妃輾轉難眠。她身體裡湧動著一團燒不儘的絕望之火,她要讓這火燒遍宮城,燒遍雍城,她沒了指望,彆人也不要有。
夜至三更,寢殿外有人說話:“榮貴妃,人抓住了!”
榮貴妃噌地從床上起身,衣裳也沒來及披上就走出了寢殿,“那宮人死活?”
“已經咽氣了,大概半個時辰前,有個不認得的內侍進了掖庭獄,兩刻鐘後出來,奴婢覺得不太對就把人綁了,然後進大獄查看,那宮人已經咽氣了,是被抹了脖子。”
榮貴妃嘴角展開一個詭異的弧度,她道:“去內侍省告訴馮堅,那宮人的屍體看住了,我去一趟帝寢。”
“這麼晚了打擾陛下不太好吧……”
“不太好?還能有什麼更不好的事?我本分了這麼多年,也不過是換來了一點好臉色罷了,難道還指望這點好臉色過一輩子嗎?”
榮貴妃說罷急衝衝去往帝寢,整個人像團燃燒正旺的火團,在春夜裡放肆燃燒。
蕭宸今日睡得極早,睡得也格外沉,可能是喝了那一碗能放倒一頭牛的安神藥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