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宋祁深早就候在壁爐旁的沙發上,宋艾千推開門,隨意地蹬掉高跟鞋,“爹地!”
宋祁深撈過自家女兒,邪肆的桃花眸微勾起,“回來得挺早。”
“是你叫人來接得早。”惡狠狠地拍了下他,宋艾千站起來,哼著歌要去廚房。
還沒走幾步複又被喚住,“你和張家大公子怎麼回事?前幾天我有飯局,他大獻殷勤,一副把我當嶽父的架勢。”
“能怎麼回事?我對他可沒興趣。”宋艾千打了個嗬欠。
宋祁深笑意深深,“這樣就好,爸爸還年輕,這嶽父的帽子可消受不來。”
宋艾千半退回幾步,撈起抱枕便扔了過去,“知道消受不來當初還要給我介紹啊?我寧死不從。”
宋祁深接過抱枕,笑得更厲害了,“是你爺爺一時起意,對爸爸發這麼大的脾氣?”
“反正不關我的事,之後我再怎麼對張意致愛答不理,那都在情理之內。”宋艾千說著抬腳要往廚房邁。
宋祁深望著自己女兒的背影,好心提醒她,“吃過了麼?今天是你媽親自下廚。”
一句話成功地讓宋艾千愣在原地。
親、自、下、廚。
自家媽媽的做飯水平十年如一,不是焦便是糊,要多難吃有多難吃。
放到彆人家,這親自下廚是喜事,放到他們家,是一級警報。
宋艾千扭頭望過來,“爸,彆說媽媽了,你好像也沒好到哪兒去。”
宋父宋母都不會做飯,她也十指不沾春水,家裡下廚的重任便落到了宋慕之身上。
隻是也不知道自家哥哥那副好手藝是從哪兒學來的……
想到宋慕之,宋艾千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關懷他了,當即問道,“哥哥今天還是沒回來?”
“不孝子,多半又是泡小姑娘去了,不等他了,走,我們去享用你媽做的大餐。”
宋艾千原本還在想自己哥哥那個性子,能泡什麼小姑娘,剛要反駁回去,又聽到什麼享用大餐,當即如臨大敵。
宋母千梔剛好從廚房探出頭來,一雙美目涔著水,咳得不行,“你們父女倆湊在一塊兒在說些什麼呢?”
“………”
宋祁深和宋艾千統一沉默了。
父女倆擠眉弄眼的,到了千母麵前倒是頂級的乖。
---
許是吃了自家媽媽的“愛心餐”有了後遺症。
宋艾千當天晚上輾轉反側。
實在是睡不著,小姑娘末了還是下了床,翻開自己的包,將那把傘拿了出來。
當時分明離得那麼近,近到她隔著雨簾能望入他凝著雲霧的眸裡。
她想邁開走向他,被驟然打斷。
他完全可以來到她麵前,卻隻是派人過來送傘。
繼而便走,走得那麼快,頭也不回。
這讓宋艾千想起之前的一回。
她下江南出差,偶遇也去了那邊的甘鄞轉。
也隻是匆匆擦肩。
驀然起了火,小姑娘攥起雨傘惡狠狠地甩到一邊。
像是這樣才能過足癮,宋艾千明媚的臉蛋兒上泛起一股愉悅之色。
須臾幾秒,她頓了頓。
到底還是走過去,將傘拿了起來。
沒幾日便是甘鄞承和陸葳的訂婚宴。
對於這甘鄞承,宋艾千意見是大得要命。
但念及陸葳,她先前還是將千世傳媒及時攔下的那條發了過去。
甘蜜說這其中應該有什麼外人參透不了的隱情,宋艾千就當是有隱情了。
畢竟要真有什麼,照著伯父甘季庭的那個性子,甘鄞承就是不褪皮也該被抽條筋。
甘氏二公子的訂婚宴坐落於鄞城內的華安庭成。
觥籌交錯,蓬蓽生輝,堪稱低調中的極致奢華。
甘家包下了整樓,光是宴會便擺滿了好幾層。
迎賓會客,忙碌之餘,四處都是恭喜賀喜的歡聲笑語。
宋艾千被甘蜜拉去了甘家主桌的位置,還沒坐下來多久,身邊隱隱闊來清冷凜冽的墨香。
身側的地方被甘鄞轉占據,他就這麼坐在她身旁,一言未發。
眉睫斂著,是光坐在那兒就能讓人尖叫的好看。
見他沒有要和自己說話的意思,宋艾千撅下了嘴,打定主意不去理他。
宋艾千今天穿了身旗袍,丹紅的緞麵,盤扣是墨黑的雲母質地,繁複著綴成朵花,就這麼落在胸前,繼而一路蜿蜒至下,直至落入開衩到大腿的側沿。
縫隙裡是一截牛奶般打發好的肌膚,雪晃晃的,幾欲要跳出來。
兩顆象牙白的珍珠作耳墜,再無多餘的裝飾,卻是美得驚人。
兩人皆是難遇的好相貌,這麼並肩坐在一塊兒,有人途徑這桌,頻頻回首。
這次前來的賓客眾多,有好些在先前沒見過陸葳的,又見旁邊這人眉目裡有甘季庭的影子,便先入為主了。
“這兩位,想必就是今天訂婚的主人公了吧,當真般配,恭喜恭喜啊!”
一句話惹得就在附近的梁音婉哭笑不得,連忙說這是自己的三兒子。
隨後又指了指宋艾千,說是宋家女兒。
這位賓客當即臉紅如臊,連連作揖了好幾下,嘴裡呐呐,“嗐,看我這老眼昏花的,我是看這兩個孩子著實登對兒……還以為,還以為……”
旁邊有人附和,打著哈哈,“哈哈,歪打正著了,這有啥!不過你還彆說,這乍一看還真覺得般配呢。”
男方清冷如斯,若青竹,若白雪;女方馥鬱不已,似牡丹,似芙蓉。
就連襯衣和旗袍也格外相襯,好像是精心搭配過的模樣兒。
這三言兩語的打趣,愣是將宋艾千給說的臉熱。
她拿起一旁的酒杯,慌忙灌自己之餘,趁此用餘光去覷甘鄞轉。
想著會有什麼反應……
意料之中的,他沒有半分反應。
還是先前那副模樣。
就是耳根有些紅。
他膚白,是冷玉般的質感。
所以耳根那片便有些明顯。
宋艾千麵露疑惑,但她接連灌了好幾杯酒,已經有些醺了,索性不管任何,乾脆放任自己去喝。
甘蜜叮囑自家三哥照顧好千千,很快便跑走了,這會兒不知道去了哪。
桌上隻剩餘她和甘鄞轉兩人。
周遭歡樂迸起,富麗堂皇中人人戴著喜悅的麵具。
可在這樣平地貫通的熱鬨中,宋艾千卻是覺得內心深處的某塊兒,空落落的。
哪怕再醉,腦海裡也始終留下了清醒的餘地。
一杯兩杯。
她克製不住自己地去喝。
直到後來,宋艾千撈起新的一瓶酒還要開,手腕被輕柔地攥住。
“千千。”甘鄞轉看向她,語氣是慣有的清冷,“彆再喝了。”
總算說話了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啞巴呢!
“我就要喝……”宋艾千迷蒙著眼,嗓調兒都被酒意醺得懶洋洋的,“就要就要!”
甘鄞轉不再說話,隻是將她手裡攥著的酒拿開,召來服侍生全部撤掉,這才轉目側首,望了過去。
宋艾千半伏在桌麵上,麵容像是染了點紅的宣紙。
絲絲密密的粉,像是渲開的顏料,淺淺地暈開。
她晃滿的尖兒隔了層旗袍,隨著呼吸一挺一挺,因為他的製伏,還甩開手,暗地裡張牙舞爪地要撈回酒杯,說還要喝。
“你是誰啊你,要來管我,以為我會聽你的話嗎?”宋艾千揚高聲調,“可笑……天真!”
小姑娘喝醉了眼眸亮涔涔的,仿佛登高望遠時,距離山頂最近的那顆星。
遙遙地掛著,卻泛著最為明亮的光。
甘鄞轉視線釘在她的臉上,“千千,你這是醉了。”
“我沒醉……”
宋艾千腦袋裡暈沉沉的,睜開眼,視線所及之處隻隱隱落了個影兒。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耳畔傳來甘鄞轉無奈的聲音。
他好像是和服侍生吩咐了什麼,繼而撇開眾人,獨自將她帶到了樓上。
甘家包下了整座華安庭成,樓上有可供賓客休息的包廂。
宋艾千潛意識裡知道是他,便放任了自己。
醉沉間,感受到長廊裡地毯上的窸窣聲,以及他推開包廂的動作。
隨後便是輕柔的塌陷。
宋艾千沾到柔軟的地兒就全然不顧形象,奔上去後渾身後知後覺地起了燒灼。
那是酒後的後遺症。
意識在逐次被攻破之餘,宋艾千顧不得其他,手探到盤扣上,有一顆沒一顆地亂解。
待到半邊襟扣都要敞開了,她要全部褪了,卻是被製止住。
摁住她的那雙手泛著微涼。
霎時,鼻尖兒被一股熟悉的墨香所縈繞住。
房內還有人。
是他。
宋艾千昏沉沉的,感到有被子輕飄飄地罩了過來,蓋在她的身上。
她腦海裡被昏黑肆意躥行,用勁了最後力氣,軟搭搭地拽住那人的手。
“三哥……你為什麼老是躲我?”
話落,那道隱匿在昏昧的頎長影子頓了頓,好半晌沒再偏移。
宋艾千耷拉著眼皮,還想再說什麼,卻抵不過被麻痹過大腦似的困意。
倦怠襲來,她眼前被混沌的朦朧所覆蓋。
閉上眼前,覷見那道身影的動作,宋艾千心間重重跳了兩跳。
剛剛……甘鄞轉是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