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該好好攛掇著再問。
亦或者是壓根不必詢問。
在她心底,無論甘鄞轉能否站起來,都無礙。
不知道剛才那問予甘鄞轉來說是怎樣的感觸,此刻的宋艾千卻是明明白白地陷入了糾結的旋渦中。
想起那晚臨時起意問他沒有得來答複的問話,她決定不再追問,隻暗自捱下。
纖長的指尖在桌麵上點了點,宋艾千嗓音放緩了些,“對了三哥,那天你要是聽到我說了什麼,就當是酒醉後的胡話吧。”
甘鄞轉長睫微動了下,繼而略點了點頭。
沉默良久,他拿起筆,讓宋艾千繞到另一側,“你來這裡就隻是為了說這個?過來幫把手。”
宋艾千目光凝在甘鄞轉手裡攥著的東西,試探性地往後退了退。
雖說這些年兩人交集不多,有些相處了的習性卻是刻在了骨子裡的。
所以當甘鄞轉讓她幫忙研墨的時候,宋艾千果斷地拒絕了,“不要,我不想弄到衣服上。”
宋艾千這般反應,惹得甘鄞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麵容融化片刻,“你長這麼大了,應該不會弄到衣服上。”
“誰說不會!你又不是不知道,墨汁就是天生跟我有仇啊,怎樣都能遭殃……”宋艾千說到此,目光落在書桌角落,嗓音當即喀在了半截。
那裡放了盤水汪汪,紅纓纓的草莓。
也不知道在這兒放了多久。
宋艾千抬手指過去,“這個我可以吃嗎?”
甘鄞轉像是對那盤草莓絲毫不感興趣,才察覺到似的,“你吃吧,我不怎麼愛這個。”
宋艾千從小就喜歡草莓,此刻絲毫沒客氣,把整盤都撈了過來。
聽他這麼說,心中疑惑迸起。
不愛吃還擺了滿盤?
晚上和甘鄞轉告彆,宋艾千沒讓他送,隻說自己開了車過來。
推開門緩緩出去,她隻邁開幾步便頓住,冥冥之中察覺到了什麼那般,驟然扭頭。
門邊落了道影子,是甘鄞轉。
他仍是在門邊,沒走。
“三哥……不用管我,你回去吧。”
宋艾千話落,再轉身,長睫緩緩地垂下來。
望著腳下瀝青的石路,她倏而想起一件事。
先前甘蜜曾疑惑過,為什麼對於甘家其餘三子,宋艾千喊人喚哥都帶了名。
唯獨隻叫甘鄞轉三哥。
那會兒宋艾千打著哈哈繞了過去,閉口不談。
而時光如駒,經年已久,過去的光景或許被模糊,或許被遺忘,但她這樣喊他,也仿佛成了習慣,成了眾人熟知的喚法。
都當是她小時和甘鄞轉更為親近的緣故。
卻不知,這樣一聲呼喊,釀就了多少年的陳醇,蘊藏了多少年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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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甘鄞轉那裡回來後,宋艾千很快忙碌起來。
她定時打卡,往返於半山南苑和千世傳媒之間,每天兩點一線。
連帶著老宅大院那邊都不常去,和甘鄞轉碰麵的機會少之又少。而大抵那天他對於她的態度也和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宋艾千將事業心搬至首位,潛心投入在在公司投資巨製的電影中。
什麼都拋在了腦後,哪怕他是這部電影的幕後投資人。
往來合作時,也不曾尋任何空暇時間用以閒談,敬業又高效。
這天,再接到張意致的電話時,宋艾千下意識的反應是掛掉,被電話那頭的他耐心勸談了許久,這才靜心聽了下。
張意致約她吃飯,說是要談後續合作的事宜。
先前他被宋老拉去老宅吃飯,大半緣由其實是因為張家和宋氏有些生意場上的往來。
此次落在了宋艾千手下的千世傳媒上,具體項目有待商榷。
在商場上打磨了有幾年,宋艾千也赴過不少飯局。
先前有自家親哥宋慕之坐鎮,在被帶領著見識了大場麵後,宋艾千對於這樣談合作的業內規矩早已熟稔於心。
除卻張意致,屆時會來的人還有張家那邊常打交道的合作方,算是第三方。
約好時間與地點,宋艾千盛裝打扮了一番,帶著助理前往。
飯局定在了鄞城麗舍大街頂層的鼎記。
包廂是提前預訂且布置過的,假山流水,幽香又嫋嫋,著實清雅。
原本還以為是談論工作上的事,在見到張家父母以及他弟弟的同時,宋艾千的笑容很快斂去幾分。
“喲,這是千千呀?!好久沒見,變得這麼漂亮了。”張母上來便熱情得不行,麵上攜著笑意,語氣儘顯親昵,“早前老聽意致誇你,不得不說,今兒一見,果真是不虛。”
張父麵容竟也和藹無比,張氏的老總,此刻也微頷首朝著她溫聲道,“千千,你和你哥都像極了你爸媽,這不管是長相還是能力都挑不出半點錯,往後在合作中多照顧照顧意致,這杯伯父敬你。”
張意致望向宋艾千,眸中皆是暗含著的情愫。
宋艾千看他一眼,禮貌地應下問候,隨後便再無彆的話了。
此次一行,張意致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
之前約她約不到,原以為都放棄了。
沒想到借由談合作,愣是把他家裡人邀了過來。
這讓宋艾千覺得自己像是擺在了櫥窗裡的展覽品,供人評頭論足。
再說,八字沒一撇的事,他憑什麼以為她會乖乖地應付長輩?
原曾想張意致也算是鄞城說得上號的公子哥,明白什麼是尊重。
奈何也是個徒有虛表的家夥。
宋艾千心裡窩了團火,表麵上仍是攜著淺淺的笑。
隻有助理知道,這是自家小千總跨到生氣邊界的表現——雙手抱肩,秀粉指尖頻頻地點在手背處。
席間吃到一半,宋艾千冷靜地提出此次合作對方讓利的點,隨後便站起說失陪,她要去外麵接個電話。
桌上的人愣了愣,又連忙擺擺手說讓她去。
和助理交待了自己回來後便儘快尋個理由離席,宋艾千推開沉重的木門,往外麵走去。
鼎記包廂之間相隔甚遠,長廊上落有幾盞燈照著。
地毯鋪陳開深一塊淺一塊的光暈,宋艾千拍了拍額讓自己清醒,隨即準備去窗邊吹會兒風。
對於鼎記她算是熟,也知曉哪裡有能推開的格窗,也沒多想,抬腿便邁了過去。
一步,兩步,悄然無聲。
就在她靠近拐角處的角落邊沿,麵前驟然閃現道黑影,攥著她的胳膊便往裡拉。
猝不及防被桎梏住,尖叫幾欲要逸出喉口,她卻是在下一秒,被強摁在了牆壁上。
脊背上被冰涼的麵刮出顫,當即起了片細密的小疙瘩。
昏昧的光影裡,隻有慘淡的月色能描繪出眼前人的輪廓。
宋艾千瞪大了眼眸,還要說些什麼,甘鄞轉清冷麵容便捱了過來,直接咬住她的唇。
愣生生地廝-磨,輾轉幾下後複又扡緊她的下巴,探著入了便即刻吮到舌尖。
相渡著的氣息來不及吞和咽,順延著拉出絲。
在半光明媚的空氣裡,落下銀亮。
逼仄的角落上演著無聲的攢動。
空氣被炙燒得無比渾和濁。
眼前的墨香像是被打亂吹散,蔓延著攏在周遭。
宋艾千愣是被逼得涔出了滿眼眶的熱。
她陷入到無邊的震驚裡,對於甘鄞轉驟然吻過來的舉措沒有半分想要抵抗的反應。
嗚聲間,宋艾千嗓音被胸臆間的情愫衝得破碎,隻斷續喊他,“三、三哥……”
未曾想,他吻得更狠更急了。
甘鄞轉一席黑色襯衣,麵容被印刻得料峭冰冷。
唯獨相依著的唇齒間是有溫度的。
眼前擁著的這人是明明白白又完整的他,宋艾千被抵在近乎冰麵的牆上,止不住地顫和抖。
她雙眸泛起霧,滴落的淚珠沾在眼睫上,要落不落。
直至她被半扛著往外走,順延著電梯來到後街。
在被甘鄞轉放置到車前,小姑娘已經控製不好自己的情愫。
氣和急交接,輪番上湧之餘,還摻和著無人能知曉的不可置信。
望著全身黑,筆直地立在她麵前的甘鄞轉。
兩條腿挺開如鬆頎然的弧度,哪有先前半點在輪椅上的模樣。
宋艾千淚更為洶,像是沒有儘頭那般不斷地往下淌。
在被甘鄞轉往車裡塞的須臾,她任由眼淚肆虐,幾乎是被今晚所發生的一切嚇壞了,“……你騙我!”
宋艾千半身撲在車內,抬腿落下的腳擱在了車的邊沿處。
高跟鞋磕著便是一記,鞋子上的係帶在上車的時候勾到了,直痛得她顧不及去哭。
“千千……”他俯身,單手撐在她的後腦勺處,如墨玉的眼裡攪著濃稠炙然的情愫。
這一聲喚得她心扉驟顫,什麼動作都忘了去施展,隻定定地看向他的雙腿。
甘鄞轉卻是任由她看,毫不介意,繼而倏然屈膝,隻半傾著俯身,單膝跪在車旁的地上,幾乎是匍匐在她的麵前。
修長的手探過來,仔細地去解她鞋上的係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