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盤點著自己有什麼東西,皇貴妃新賞的衣裳兩套,康熙賞的衣裳一套,三根銀簪子,除此之外便是宮女月例裡頭製式衣裳。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作為大宮女,月例也有五兩,怎的一點都沒攢下來,皇貴妃願意推舉她,說明平日裡也是信任的,賞賜更是少不了。
暗暗的記下,她想著有空定然要好生探討一下是為何,圈著自己的小包袱坐在軟塌上,就見綠猗走了過來,直接往她手裡塞了個棉帕子。
沉甸甸的壓手,她打開看了看,是幾塊碎金和碎銀,正要遞還,卻被綠猗摁住手,低聲道:“拿著吧,費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看著綠猗真誠的雙眼,葉詩旜也跟著淺笑,不再推辭,笑著道:“姑姑,我會想你的。”
兩人又笑鬨幾句,就見皇貴妃牽著七歲的胤禛立在門口,她多看了兩眼,曆史上的冷麵皇帝,這會兒還是個虎頭虎腦的小正太,小臉軟乎乎肉嘟嘟,正在抿著嘴發脾氣。
“旺財很乖,為甚不給養?簡直欺人太甚!”正太音清亮,遠遠的也能聽清楚。
“你瞧這宮裡頭,有哪個阿哥耽於玩樂,你要認真讀書,習的聖賢為要,這些細枝末節,休要再提。”皇貴妃冷聲道。
“兒臣不是耽於玩樂的人!您就把旺財還給兒臣可好?”胤禛的聲音中充滿了哀求,看的出來,他是真的喜歡狗子。
不等皇貴妃表態,綠猗趕緊上前伺候,就見外頭來了個小太監,名叫魏珠,跪地打千給皇貴妃請安。
佟言蹊按下思緒,雙眸一亮,溫聲道:“可是萬歲爺有什麼吩咐?”她捏了捏胤禛的手,示意他乖巧些彆鬨。
難不成萬歲爺要來承乾宮不成,她豈不是得換套得體的衣裳,怕是妝也花了,得重新梳妝才是。
就見魏珠身子躬的更深,笑著道:“您萬安,萬歲爺惦記著您呢,隻今兒叫奴才來接章佳姑娘往乾清宮去。”
這話一出,周圍伺候的奴才大氣都不敢出,隻眼觀鼻鼻觀心,秉著呼吸,一時間落針可聞。
“請章佳姑娘出來。”佟言蹊大大方方的開口,隻心底滋味難以言喻,她勸自己,有個賢惠的名聲比什麼都強。
葉詩旜施施然走了出來,先是躬身向皇貴妃行禮,看著她微微顫動的笑意,不由得感歎,宮裡頭的女人都不好過。
“這簪子……你戴著吧。”佟言蹊從頭上拔下一根金鑲碧璽蜻蜓形頭簪,以金葉為托,粉色碧璽為花瓣,金絲撚成的花蕊,清新雅致唯美中透著幾分可愛活潑。
葉詩旜連忙推辭,說自己位低,當不得這種好東西,卻被皇貴妃強硬的彆在發間,她溫柔道:“你也是本宮看著長大的,這簪子也是跟著本宮長大的,也算是全了念想。”
“奴婢謝皇貴妃娘娘大恩。”葉詩旜羽睫眨了眨,便唇間含笑,落落大方的接下來,跟著小太監一道往乾清宮去。
她走了,佟貴妃卻有著傷心,擰著細細的眉尖,看著那粉色碧璽的一角越來越遠,唇角又掛上意味深長的笑容。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青梅彆簪,郎可知?
而走在路上的葉詩旜,抬手撫了一下那和她目前身份不符的金簪,也跟著微微一笑,順手拔掉。
身旁的魏珠瞧見,暗暗點頭,這姑娘真是個有意思的,倒挺清醒,一般人見著好東西,根本舍不得拿掉。
等兩人進了乾清宮,魏珠便引著她來到一處角房,笑著解釋,這房間單歸她住,另配了個小宮女伺候,還說有什麼需要,再來尋他便是。
等魏珠走了,她這才打量著室內,角房並不大,她用胳膊丈量一下,約摸隻有十平方大,擺上一張小床,就占了一半,邊上擺著雕刻纏枝蓮紋的黑漆妝奩,再就是兩個繡凳,並沒有旁的了。
上頭櫃子裡擺著盆子、麵巾、牙刷、牙粉等洗漱用品。
好像沒什麼缺的了,她想了想自己的職位,是司膳,專管康熙吃飯的,這倒也是個好差事。
沒過一會兒功夫,就聽外頭有人敲門,葉詩旜應了一聲:“誰?”
“回姑娘的話,奴婢燦燦,來叩見姑娘。”門口響起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她隨口叫進來。
一隻白生生豐腴的小手掀開了棉布簾子,一個十來歲的小宮女走了進來,圓圓的小臉,笑起來甜甜的。
“果然笑的燦爛。”葉詩旜誇了一句,這才淺笑著道:“你今年多大,原先在什麼地方伺候。”
這才知道她十四,剛進乾清宮做灑掃宮女,這才撥了給她使喚。
兩人互相續了舊,葉詩旜有些猶豫,要不要去拜拜廟門,還未去跟康熙謝恩,還不等她想清楚,就見魏珠去而複返,說是萬歲爺召見。
燦燦趕緊上前來替她整理衣衫,她也就兩套,想了想,換上那套雪青色的旗裝,又彆上銀簪,這才往正殿去。
到的時候,康熙正立在廊下,一襲暗灰色鮫綃紗直筒長袍,腰間盤著白玉帶,長身玉立姿容出眾,如青鬆般傲立,睥睨天下。
聽到她的腳步聲,微側身來看,就見他眉目清雋,笑容溫和中帶著無儘的淡漠疏離。
他不是曆史書上畫像中那皺巴巴的小老頭模樣。
卻不知在康熙眼中——
一襲雪青色的素緞旗裝,很好的中和她眉眼間的昳麗嬌媚,但她小臉瑩白如玉,五官精致,那雙如同琉璃般晶瑩剔透的雙眸,透著幾分與年歲不符合的沉靜。
看到那雙眸子,他雙眸中迸發出幾分波光,像是她的存在,能夠引起如同絢爛煙火般的存在。
轉瞬卻又消散轉成平靜,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卻像是用雙眸交流無數。
“奴婢給萬歲爺請安,您萬福金安。”葉詩旜款款下拜。
“起。”康熙眉眼冷凝,神色間也滿是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