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木筷落在長桌或地麵的聲音不斷響起,除了孟奇、真慧和真言之外的所有雜役僧,都像時光被凝固了般僵硬於原狀,膳堂之內,出現了詭異的沉默。
“真定,真慧,你們不說點什麼?”
隨著玄心這句話,變成了雕像的雜役僧們全部活了過來,紛紛轉頭看向孟奇和真慧,那一雙雙眼睛幽黯難明,看得孟奇頗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
“多虧玄心師叔您安排弟子打掃禪心院。”孟奇知道原因瞞不過玄心,故意這麼說道。
玄心嗬嗬笑道:“亦是你為人機警,長於口才,我知你愛聽江湖典故,日後不要忘了這裡,誒,你們看著真定、真慧做什麼?還不恭賀他們?”
一位雜役僧緩緩站起,笑得比哭還難看地道:“恭喜真定師弟、真慧師弟成為武僧。”
“恭喜真定師弟、真慧師弟成為武僧。”其餘雜役僧亦跟隨站起,不同的聲音回蕩在善堂內,有的自憐,有的苦澀,有的憤恨,有的痛苦,有的羨慕,有的嫉妒,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孟奇輕歎了一聲:“師弟隻是得了佛祖保佑,各位師兄誠心禮佛,日後亦有此報。”
“各位師兄隻要專心打掃,專心吃飯,專心睡覺,肯定也能進武僧院的。”真慧傻乎乎地說道。
孟奇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方法,但觀那些雜役僧的表情,冷笑有之,痛恨有之,卻全然沒有相信的樣子,若非他們知道真慧為人敦厚近呆,恐怕還會以為真慧在嘲笑他們。
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孟奇拉著真慧坐下,埋頭苦吃,晚膳就於這樣讓人難言的沉默氣氛之中結束了,玄心的“說書”亦在這樣的氛圍裡開始了。
“真定師弟,真慧師弟,師兄就知道你們非池中之物,到了武僧院,記得互相照料一二。”照例過來旁聽的真永笑嘻嘻地說道。
孟奇與他也算熟識了,老實不客氣地道:“真永師兄,還得多關照師弟啊。”
真永笑道:“武僧院的師兄弟們其實都愛聽江湖典故,但他們不像我如此拉得下臉麵,隻是等我回去轉述,所以,師兄我在武僧院也算有三分薄麵,嗬嗬,隻要你們經常講些類似事情,他們亦不會為難你們。”
“這倒是我的強項。”孟奇輕輕頷首,真慧也用力點頭,“我也知道很多故事!”
玄心咳嗽了一聲,止住了下方的竊竊私語:“今日恭送各大門派之事,你等切不可放在心上,這僅是我少林注重禮節,而非我們真的畏懼他們,想想大晉不過三位法身高人,我少林就占其一,其餘宗門,誰能與我們抗衡?”
“你們知道最近十年來,江湖中最轟動的一件事情是什麼嗎?”
這和尚倒是頗有少林自豪感,那麼看不起彆的門派……孟奇暗自搖頭,高聲回答:“我等不知,還請玄心師叔告知。”
其餘雜役僧們也有氣無力地跟著回答不知。
玄心並不在意他們的狀態,得意地說了下去:“幾十年前,邪魔九道中的滅天門出了一位絕世天才,不到五十就凝結了魔身,幾於神話時代之邪魔之皇媲美。他姓韓名廣,自號‘魔師’,威震江湖,左道莫敢不從,但也算魔師為惡太多,遭了果報,剛凝成魔身不到一年,就走露了行藏,被方丈截住。”
“九年前那一戰,嘖嘖,地裂山崩,昏天黑地,太嶽山脈中央亦多了一汪大湖,隻有方丈大師活著走了出來,傳聞魔師已被他擊殺或鎮壓。”
“這一戰之後,我少林威名徹底蓋過了其他各派!”
玄心不斷地吹噓著各位高僧的威風史,聽得孟奇等人頗為熱血沸騰,恨不能以身代之。
不知何時何日,自己等人才有如此移山蹈海之能!
聽完玄心“說書”,回到禪房,真觀和真應直接蒙頭大睡,絲毫不理孟奇和真慧,而真慧打坐了一陣後,亦迅速入眠。
孟奇練了一遍“鐵布衫心法”,輾轉反側許久,才壓下了興奮之情,進入夢鄉,有點羨慕真慧思緒簡單,雜念甚少。
黑暗沉重,孟奇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艱難,身體也仿佛被厚厚泥土壓住。
“鬼壓床嗎?”孟奇夢中稍有點知覺,掙紮著醒轉,卻看到了一張扭曲的猙獰臉龐。
真觀雙手掐住孟奇的脖子,身體壓著他,讓他動彈不得,目光凶惡,聲音卻宛如夢囈:
“殺了你,殺了你!”
“搶我進武僧院的機會!”
“我進不去,誰也不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