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利爾對此卻不怎麼讚同。
他為什麼一定要跑?
畢竟當一個人的速度達到極致的時候,隻要在有限的時間裡,抓準時機,就足以彌補其他方麵的不足。
就像現在,在利森維恩因為他這猝不及防的動作而微愕的瞬間,謝利爾利用巧勁迅速踢中利森維恩手腕處的穴位,又在對方握劍的力道因為穴位的刺激而本能鬆怔的刹那,用那隻原本就抓著對方劍端的手,卸去了這把騎士之劍。
整個過程不過眨眼之間,等利森維恩意識到什麼的時候,謝利爾已經攥著他的衣領,將他壓在了身下。
利森維恩的瞳孔瑟縮了一瞬,不過他的反應也極快,立刻反客為主,掐住謝利爾的脖子將他整個人強硬攥下,緊接著一個利落的側翻,將後背砸到床上的謝利爾牢牢壓製在身下。
至於原本縮在謝利爾口袋裡的胖烏鴉,也在利森維恩大力拉拽謝利爾的過程中被甩飛出去。
而好巧不巧的,它圓滾的身體在慣性的作用下“duang”的一聲,正好就砸中了床頭的開關。
“哢噔……”房頭的水晶燈就這麼突兀的被打開。
整個房間瞬間變得明亮起來。
頭頂暖黃的燈光傾瀉下來,落到謝利爾的臉上,照著他的眉眼、鼻梁、和雙唇。他冷白的皮膚像細膩無瑕的雪,浸著幾分霜降似的冷感,金色的眸中倒映出上方的利森維恩。
感覺到脖頸處收緊的力道,謝利爾一點也沒有麵對危險的恐懼,更沒有呼吸即將被遏製的驚慌,反而是輕輕笑了起來。
他纖長濃密的眼睫似蝶羽煽動,唇角勾著一抹上挑的弧度,漂亮的狐狸眼盯著利森維恩,用一種有些好奇、卻又輕描淡寫的口吻,緩緩問出了一句:“這是準備直接掐死我嗎?”
說話間,他的喉結隨著聲帶的抖動而微微顫著,隔著一層薄薄的繃帶反應到利森維恩掌心處的時候,就成了一種細微的滑移。
而這種滑移,又在頸間動脈血液的流淌下,延生出一種與心跳、與脈搏速度一樣的極有規律的灼動。
利森維恩能感受到掌心的皮膚處有隱約的濕粘,那是從黑發青年脖頸的傷口處所流出來的血液,因為他不斷收緊的力道而滲出了繃帶,才沾染到了他的手心。
微顫的喉結、濕粘的血液、以及與心跳一樣的灼動。
這種有些陌生的感覺讓利森維恩下意識繃緊了唇線,他微微皺眉,看向被自己壓製的黑發青年:“你.....”
然而他剛一開口,臉色突然一變。
身體的力量像是被什麼壓製了。
特彆是掌心,有種如同被電擊中的顫栗感。
感覺到頸間的力道鬆懈下來,謝利爾噙著淺淺的笑意:“是不是突然發現身體發軟,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了?”
利森維恩語氣冰冷:“你做了什麼?”
利森維恩第一反應是對方使用了神術,但是在他的記憶裡,沒有哪一種神術是這種效果。
謝利爾笑得燦爛:“你猜?”
說話間,他就著這個姿勢將利森維恩還掐著自己脖子的手扶開,然後抓著對方的衣領,十分輕鬆的將兩人的姿勢做了個對調。
這下,謝利爾又處在了上位。
他坐在利森維恩的身上,低著頭看向利森維恩,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在燈光的暈染下,與鼻梁斜側那一顆紅痣組合到一起,莫名透出了一種有些邪氣的嫵媚。
他先是抬了抬手,示意利森維恩看自己掌心處那因為握過騎士之劍而被劃出的傷口,接著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表情有些耐人尋味:“這些血可不是白流的。”
作為魔鏡,從嚴格意義上來說,謝利爾其實是隸屬於黑暗力量。
他的血有麻痹神經的效果,會讓那些皮膚沾染到他血液的人,迅速陷入劇烈的抽搐狀態。
這種狀態持續的時間長短,因人而異。
謝利爾雖然擁有近乎全知的能力,但是因為光明神是創造這個世界的至高神,所以這份能力在作用對象是這位至高神的時候,就會受到一定程度上的限製。
就好比隻要他想,就可以隨口說出街上任意一個人的名字,也能說出對方從出生到現在,所做過的所有大事小事。每一個細枝末節,他都能說得清清楚楚。
但是如果是光明神的本體站在他的麵前,謝利爾頂多隻能說出就近半小時之內,這位至高神都做了些什麼,甚至說出的這些內容,還可能與事實存在些許細微的偏頗。
也正是因為這樣,從他被利森維恩用劍抵著脖子開始,謝利爾心裡就有了打算。
想著利用這次機會,來驗證一下他全知全能的職能,在作用對象由光明神的本體變為光明神的化身時,是否還會存在偏頗。
在魔鏡職能所賦予謝利爾的認知裡,他的血不會讓隸屬於“惡”陣營的光明神化身陷入抽搐狀態,隻會讓對方感到身體發軟,四肢無力。
而現在,他也用光明神的化身之一親自驗證了,他作為魔鏡全知全能的限製,確實是僅限於光明神的本體。
想到這,謝利爾唇角上揚的弧度頓時擴散了幾分。
至於接下來嘛......
他還想做一件事。
謝利爾揚起唇角,看向利森維恩的眼神裡浮現出幾分不加掩飾的惡意。
這時,因為撞到床頭燈的開關還有些暈乎乎的胖烏鴉係統,撲騰著翅膀迅速飛到謝利爾的肩上,發出了“啞啞啞啞啞啞”的聲音———
“謝利爾你要做什麼?”
“當然是……”謝利爾看著利森維恩琥珀色的眼睛,一字一句低聲說道:“報複回去。”
利森維恩眼眸微暗。
他的視線落到謝利爾的脖頸處,那上麵被他用劍劃出的傷口還在不斷滲著血,猩紅的顏色在純白的綁帶上擴散著,像是紅翎蘭被攪成汁水落到了雪地裡,然後在空氣中柔柔地蔓延開。
有一種脆弱的,又透著幾分淩虐的美。
謝利爾取下彆在發梢間的羽毛,將羽毛的尖端抵在了利森維恩的眉心:“你說我該從哪裡下手呢?”他笑意盈盈的問著利森維恩。
利森維恩沒說話,就像先前謝利爾被壓製時不覺慌張一樣,此刻他的眼中也同樣沒有慌亂與驚恐。
而謝利爾,也無所謂利森維恩回不回答。
他拿著羽毛的手開始移動,從利森維恩的眉心處一路往下,掠過他的鼻梁,雙唇,最後沿著那利落清晰的下頷線來到利森維恩的脖頸:“果然還是這裡最合適。”
他將羽毛的尖端抵在利森維恩那微微凸起的喉結處,貼著上麵的皮膚故意緩慢地比劃著,像是在琢磨著到底是豎著劃,還是橫著劃。
利森維恩神色一頓,脖頸處細若遊絲的觸感讓他的下頷不自覺繃緊,陌生的癢意致使他的喉結也本能的微微滾動了一下。
這種感覺對於利森維恩來說很陌生。
說不上是好是壞。
事實上,利森維恩其實並沒有完全失去抵禦的力氣,即使現在四肢發軟無力,他也有辦法擺脫這種被壓製的處境。
但是利森維恩並沒有這麼做。
或許是因為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從這個黑發青年身上感覺到殺意。
又或許是因為視線裡,猩紅的血液、染血的繃帶、以及青年眣麗的五官和黑墨一樣的發,這些種種組合到一起,濃鬱得如同一幅筆觸豔麗的油畫,讓他的心臟在這強烈的色澤衝擊裡,受到了某種細微的牽扯。
利森維恩一直都清楚自己缺乏一個尋常人該有的情感,記憶裡,他也沒有產生過劇烈的情緒波動。
他對任何事物,都無所謂喜歡,也無所謂討厭,平靜得像一潭沒有波瀾的死水。
他聽命於王後,不過是因為隻有在執行最凶險的任務時,那種刀劍擦過心臟的瀕死刺激,才能讓他的大腦產生活躍的情緒。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當感覺到心臟因為這個黑發青年而有了一絲細微的牽扯後,他才下意識的選擇了放任。
選擇了默不作聲的……看著對方做出一係列舉動。
利森維恩的安靜讓謝利爾微微抬眸,他若有所思的盯著利森維恩看了兩秒,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短暫的交彙。隨後,像是猜到了什麼,謝利爾挑了挑眉,又輕輕笑了起來。
下一秒,他直接用這特製的羽毛尖劃破利森維恩的脖頸,就像對方之前用騎士之劍劃破他的皮膚一樣,利落、迅速、毫不猶豫。
傷口處尖銳的刺痛並沒有讓利森維恩產生過多的反應,相比起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疤痕,這樣的痛感實在算不上什麼。
他甚至連眼睫都沒有顫動一下,隻是用這雙偏淺的虹膜,靜靜地注視著謝利爾。
像是在思考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