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2 / 2)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14459 字 8個月前

長公主府內一片靜好,而總督大人也在成功送出玉獅子後,又陸陸續續送了不少東西來,直到大半個積蓄都送來了,馮樂真才勉為其難讓他來府中拜見。

胡文生簡直感激涕零,當天一大早就來了,馮樂真簡單問了幾句話,便抬眸看了阿葉一眼。阿葉心裡雖然不樂意,卻還是捧上一個盒子過來。

“這是本宮從京都來時帶的海珠,剛好可以做一對耳環,你且拿回去,代本宮贈予總督夫人。”馮樂真端著茶杯,有一下沒一下地撇著茶沫。

胡文生連忙接過:“下官代內子謝過殿下。”

“回去吧,天寒地凍的,年前就不必再來拜會了,”馮樂真放下茶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總督大人是個聰明人,想來也知道人與人之間的情分不看這些虛禮,凡事得從實處論才是,往後本宮在營關的日子還長,有得是瞧見大人真心的機會。”

“殿下教訓得是。”胡文生汗都要下來了。

馮樂真不再多言,等他離開後才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殿下,那兩顆珠子是先帝所賜,您怎麼舍得給他呀。”阿葉不是個會心疼東西的人,隻是這回送的珠子實在貴重,還是送給那樣的人,她難免覺得不值。

馮樂真:“他也不容易,總不好為了讓他長記性,就真要了他大半家產,更何況……”她輕笑一聲,“先帝所賜之物,用來拉攏他的臣子,想來他泉下有知,應該也是高興的。”

“殿下確定他受拉攏嗎?”阿葉小聲問。

馮樂真倒不在意:“他一個尋常臣子,得罪不起祁鎮,也得罪不起本宮,隻能選一方依附,而祁鎮壓了他許久,他若肯歸順祁鎮,也就不會年年因為財政跟祁家軍爭執了。”

“所以他隻有一條路,就是跟殿下合作,先前一直不理殿下,是想掌握先機,如今發現殿下不是他能掌控的人,就隻有退而求其次做個二把刀了。”阿葉分析。

馮樂真無語:“什麼二把刀,你從哪學來的詞?”

“集市上賣蘿卜的周大娘教奴婢的!”阿葉笑嘻嘻。

馮樂真也笑了笑,扭頭看向窗外的大雪。

阿葉見她不說話了,便默默湊到她身邊,也跟著往外看去。主仆二人安靜看著大雪簌簌落下,直到外麵剛掃的地麵又被白雪覆蓋,阿葉才小聲道:“京都城就沒有這樣的雪。”

“想家了?”馮樂真問。

阿葉歪了歪頭:“當然沒有,殿下在哪,哪就是奴婢的家,就是……有點想秦管事了,也不知她一個人在京中境況如何,是否也想咱們。”

馮樂真無聲笑笑,繼續看窗外的大雪。

相隔幾千裡的京都城中,也下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隻是下得不大,一整夜過去了,地麵上隻覆蓋一層薄薄的白。

長公主府偏院的庫房裡,秦婉將各府送來的年禮擺在一起,手持名單一邊記一邊走,等出了庫房時,手上名單有十之一二都做了標示。

“去一趟餘府,將這份名單交給餘大人,告訴他畫了標記的,都是今年沒送年禮的人。”她冷著臉將名單交給下人,“殿下才去封地第一年,便有人如此慢怠,這是篤定殿下回不來了嗎?”

下人連忙接過名單離開,秦婉抬頭看向昏沉的天空,幽幽歎了聲氣。

臘八節一過,還有二十餘日就是除夕了,即便在遙遠的營關,天氣惡劣大雪不斷,百姓們也開始偶爾出門,置辦過年要用的物件,有心急一點的,直接開始貼窗花了。紅紙鉸出來的窗花喜氣又好看,被大雪一襯更是明亮顯眼。

對大乾人來說,不管這一年的收成如何境況如何,隻要到了過年這段時間,都是充滿喜悅的……馮樂真除外。

身處她這個位置,年節就已經不算是單純的年節了,還是拉攏勢力、收服民心的最好時機,每次過年她都得絞儘腦汁做些什麼,才能維持住長公主府的名聲。營關這地界的勢力簡單,也沒什麼可拉攏的,倒是民心一事上可以做些文章……可又該做什麼文章呢?

沈隨風進屋時,就看到自家殿下一身薄衫趴在床上,表情嚴肅得仿佛隨時能去上朝。

“想怎麼呢?”他問。

馮樂真回過神來:“該過年了,按長公主府以前的規矩,是要施恩於百姓博個好名聲的,本宮現在就是在想,應該做些什麼。”

“以前在京都時,殿下都會做什麼?”沈隨風問。

馮樂真想了想:“施粥、賞錢之類的,也有請戲班子與民同樂,京都百姓富裕,大多是圖個熱鬨,但營關的氣候,做這些都不合適,隻能另想主意了。”

說著話,她突然對上沈隨風的眼睛:“你以前經常來營關,可知營關百姓過冬都需要什麼?”

“厚衣,炭火,食物。”沈隨風回答。

馮樂真:“本宮也想過這些,隻是給得多了,明年若有什麼意外減少支出,平白受人怨恨,給得少了,又太過小氣不如不給,其中分寸很難估算。”

沈隨風倒了杯茶給她:“人情往來的事,我實在是不懂,但沈家每年也會做些回饋百姓的善事,南河那地界你也知道,人口

太多,若給每個人一份厚禮,隻怕要將沈家一整年的收入都貼進去。”

“你兄長平日是怎麼解決的?”馮樂真好奇。

沈隨風:“既然做不到人人受益,那便隻給最需要的人就是。”

馮樂真一頓,突然頭腦清明。

“這麼簡單的事,是本宮鑽牛角尖了,”馮樂真騰地坐起來,親了親他的唇便跳下床,“阿葉更衣!儘安備馬車,本宮要去府衙一趟!”

沈隨風一臉無奈,心想得了,今晚注定又要留他一人用膳了。

馮樂真一直在府衙待到深夜,翌日一早,長公主府便開始采購灰碳和棉被,因為馮樂真特意交代了,行事不得影響百姓采買,沈家商隊隻好冒雪從隔壁鎮又進了一批物件。

祁鎮聽到消息後,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她又搞什麼鬼,不會是被營關的氣候嚇到,才買這麼多東西吧?”

“這個長公主殿下,行事真是叫人琢磨不透。”宋蓮也跟著蹙眉。

倒是旁邊的祁景清唇角泛起笑意,結果因為一時失神,不小心喝茶嗆到了。

“咳咳……”

祁鎮夫婦一激靈,連忙上前噓寒問暖,什麼長公主什麼捉摸不透,全都拋在了腦後。祁景清被他們的小題大做弄得哭笑不得,等把人都哄走後,才將書童叫過來。

“往年這個時候,祁家軍該上街掃雪了吧?”他問。

書童一愣:“世子您記錯了吧,往年都是小年之後才掃雪的。”

營關雪大,出行困難,所以侯府每年臘月二十三之後會派出兵士去掃雪,以方便百姓們過年走親戚。

“今年提前掃吧,將我的私銀取來,給將士們做些貼補。”祁景清緩緩開口。

書童不懂為何這麼做,但還是恭敬答應了。

祁景清看向窗外大雪,不染纖塵的眼眸裡盛著淡淡笑意。

長公主府還在采買,祁鎮和胡文生都不懂他們究竟要做什麼,不過兩日之後,他們就突然曉得了——

她將東西分了許多份,按照府衙戶冊上的記錄,全都發給了年七十以上的老人,以及十歲以下的孤兒。

老弱之人冬天幾乎是不出門的,所以得府衙和長公主府派人親自送到家中,本來送東西該是件難事,結果侯府提前掃雪,讓難度降低不少,才用了五天,便將所有東西都送到了符合要求的百姓家中。

營關百姓哪見過這陣仗,一時間對她和府衙感激不儘,胡文生隻是配合著出點人,卻因此得了不少好名聲,頓時對馮樂真心服口服。

“都是利民的好事,總督大人彆忘了在折子裡寫上。”馮樂真淡淡道。大乾有官員年底總結上奏的規矩,不管路途遠近,幾乎都是踩了臘月邊的時候才開始寫,再陸陸續續送進京中。

胡文生忙道:“殿下放心,下官一定會好好讚頌殿下對百姓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的是總督,並非本宮,”馮樂真就知道他會得意忘形,所以特意提醒,“本宮希望總督大人

的折子上,隻字不提本宮,若是非要提,就將鎮邊侯一直冷落本宮的事寫上,彆的什麼都不要說。”

胡文生愣了愣,反應過來後連忙答應。

馮樂真滿意了,這才款款離去,胡文生一路將她送到馬車上,直到馬車消失在街角,才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蠢貨!明知皇上忌憚長公主,他竟還想歌頌長公主的豐功偉績,要不是長公主及時提醒,隻怕不止她更受忌憚,自己也要跟著受牽連。

“不過皇上究竟忌憚殿下什麼呢,再怎麼聰慧也不過是個女人罷了……”胡文生小聲嘟囔著,扭頭回了府衙。

長公主殿下給老人孩子送過冬物品的事還在營關流傳,自從那次刑場救人之後,百姓對她的感觀便有所改變,如今更是覺得她心善寬仁,不忍再因為過去的事責怪她。

消息傳到鎮邊侯府,祁鎮冷笑一聲,說了句虛偽無聊便隨她折騰去了。祁景清倒是心情不錯,連午膳都多用了些。

可惜這份好心情隻持續到傍晚時分,便隨著一個消息到來儘數毀了——

“長公主殿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將寢房裡的一應物件都換了,世子送去的那些,都儘數收到了倉房裡。”

祁景清垂著眼眸,安靜看著桌上棋盤,書童看到他這副樣子,突然有些後悔將這個消息告訴他,於是趕緊找補:“興許是世子送的東西太過精貴,殿下舍不得用,所以才臨時換下……”

“祁安。”祁景清平靜打斷。

書童忙應聲:“奴才在。”

“告訴父親,今年天氣惡劣更勝從前,不如將除夕宴改至小年吧,也省得諸位大人和將領年三十晚上冒雪奔波。”祁景清將手中棋子落下。

小年起掃雪十日、年三十侯府大宴賓客,都是這些年過年的老傳統,怎麼今年卻要處處不同?書童不解其意,卻還是答應一聲,便儘責去稟告祁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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