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2 / 2)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12927 字 10個月前

“我沒……”

“你呀,總是貪涼,才會動不動就風寒。”宋蓮說著,扭頭吩咐婢女去裡間拿件衣裳出來。

躲在櫃子裡昏昏欲睡的馮樂真心底一驚,連呼吸都屏住了。

“不用!”祁景清當即喝道,嚇得走到一半的婢女不敢動身。

宋蓮也嚇一跳:“怎麼了?一驚一乍的。”

“……我不冷的,沈大夫說了,穿得太厚對身體不好。”祁景清鎮定解釋。

宋蓮一聽,立刻將婢女叫回來:“那還是彆穿太多了,趕緊吃吧。”

“母親自行去忙就是,我會吃完的。”祁景清笑道。

宋蓮才不上當:“你上次這樣說完,便將藥羹全給祁安吃了,這回我怎麼也要親自看著你吃完。”

本想將紅糖煮蛋留給馮樂真的他:“……”

麵對不肯離開的母親,他隻好慢吞吞拿起勺子,第一口剛喝進口中,便緩緩說了一句:“溏心蛋,蛋黃流出來了。”

“喜歡嗎?”宋蓮問。

衣櫃縫裡露出的衣角默默收了回去,祁景清眼底泛起笑意:“喜歡。”

“那便全部吃光,連湯也不要剩下。”宋蓮一臉期待。

祁景清無言片刻,隻好繼續吃。

他本來就不餓,加上不太喜歡甜食,這一碗紅糖煮蛋吃得很是艱難,等吃到還剩幾口的時候,宋蓮見他汗都快下來了,頓時不忍心地將碗拿走:“吃不下就彆吃了。”

“我困了。”祁景清說。

“那你趕緊睡,吃飽睡好,才能健康。”宋蓮說著,將輪椅推到他麵前。

祁景清笑笑:“我扶著桌子走回去吧,動一動也對身體好。”

“對對對,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宋蓮又點頭。

祁景清笑意更深,好不容易把母親哄走,才默默擦了擦額上的汗,撐著桌子勉強移步到輪椅上,再雙手推著輪子來到櫃子前。

“殿下,可以出來了。”他說。

櫃子裡無人應聲。

“真的可以出來了。”祁景清以為她沒聽清,便抬高了聲音。

可櫃子裡還是沒有動靜。

“殿下!”他終於急了,慌張拉開櫃門,卻看到她蓋著披風睡得正香。

眼底的著急瞬間被柔情代替,祁景清看著她恬靜的眉眼,久久無言。

跟小時候不太像了,眉眼添了幾分沉穩,說話做事也不似從前張揚,可容貌卻好像沒多大變化,隻是比以前長開了些。祁景清定定看了她許久,回過神時,手指已經快要碰到她的臉。

他倏然清醒,抿著唇將手收回,繼續盯著她發呆。

馮樂真睡醒時,就看到他在自己麵前睡得正熟,她眼底閃過一絲訝異,沒有問他為何

會出現在這裡,便抱著披風輕手輕腳準備離開。

“殿下……”

不知何時睡著了的祁景清倏然驚醒,聲音含糊中還帶著困意。

馮樂真無奈:“沒想吵醒你的。”

“殿下要走了?”祁景清問罷,便看到了她懷裡的披風。

馮樂真注意到他的視線,便抬了抬手示意:“要走了,披風也帶走了。”

“殿下這件披風我很喜歡,不知殿下是否願意割愛,”祁景清這些日子一打開櫃門便能看到它,如今不太想還給她,“我這裡也有幾件披風,殿下可以隨便挑。”

“這件不行。”馮樂真拒絕。

祁景清聽出她言語裡的果斷,怔了怔後問:“為何不行?”

“這件是彆人所贈,本宮哪能轉手,你若喜歡這樣式,本宮過幾日找裁縫給你做一件就是。”馮樂真笑道。

哪個彆人所贈,竟珍貴到連轉手都不能?祁景清雖隱約猜到了答案,卻還是淡聲詢問:“是沈大夫送的?”

“你怎麼知道?”馮樂真驚訝。

祁景清這一日來的喜悅如潮水般褪去,隻留下滿地的坑窪與荒蕪。他遲緩地眨了一下眼睛,再看向她時已經恢複正常:“因為這披風用的料子價值千金,隻怕整個營關除了殿下,也就他能買得起。”

說罷,他故作惆悵,“還以為殿下不識貨,想拿點便宜貨跟你換呢。”

“合著是算計本宮呢,”馮樂真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彆想了,這是本宮的。”

祁景清揚了一下唇角,笑意轉瞬即逝。

馮樂真偷偷摸摸回到寢房,又簡單收拾一番便是晚上了。

下屬仆役們都一窩蜂來了偏院,一瞧見她從屋裡出來,當即開始說吉祥話,馮樂真連忙叫停:“行了行了,早上剛說完吉祥話,房頂就被積雪壓塌了,你們還是省著點吧。”

“這事兒都怪卑職,沈先生先前提醒過的,是卑職沒放在心上,結果害得殿下大年三十還得來寄人籬下,”侍衛長憨厚笑笑,“殿下要怪就怪卑職吧。”

“大過年的,就彆說這些了,紅包已經備好,都去範公公那兒領吧。”馮樂真說著,範公公恰好拿著厚厚一疊紅包從偏房裡出來,眾人頓時一擁而上。

“都悠著點,範公公年紀大了可經不起你們折騰!”馮樂真笑罵,一抬頭看到外麵也有侯府的人在好奇張望,她扭頭看了眼阿葉,阿葉立刻揣著一疊小紅包出去了。

發完紅包,天兒就徹底黑了,廳房裡緊挨著擺了幾張桌子,侍衛們配合侯府後廚的人將年夜飯用保溫的食盒拎過來,轉眼擺了滿滿幾大桌。

“按咱們在京都時的規矩,今晚該是隨便吃些,等到子時放過鞭炮敬過神再用年夜飯,但侯府有侯府的規矩,咱們住在人家府邸,還是按他們的習慣過年守歲吧。”範公公解釋。

馮樂真笑笑:“這樣也很好,大家吃完飯早些回去休息,想出去玩的就給本宮少喝些酒,三五成群不得單走,免得天寒地凍的

出什麼意外。”

“是,殿下!”

“謹遵殿下教誨!”

今日除夕,大乾最重要的節日,即便是將臣服和規矩刻在骨子裡的死士,此刻也因為愉悅暫時忘了謹言慎行,馮樂真高坐主位隨他們去鬨,有膽大的來敬酒,她也儘數喝了。

“殿下,要不奴婢給您換成水吧,總這樣喝再好的酒量也受不住呀。”阿葉低聲道。

馮樂真笑笑:“無妨,今日高興。”

“那……那您少喝點。”阿葉話音剛落,就看到她自行倒了杯烈酒,不等人敬便一飲而儘。

“你說什麼?”馮樂真歪頭。

阿葉眨了眨眼:“……沒事,您高興就好。”

馮樂真點了點頭,又倒了杯酒飲下。

酒過三巡,年輕一些的早就按耐不出,三五結伴跑出去玩了,隻剩下幾個年紀大的,與馮樂真同坐一張桌上閒談,聊到興起時,不知是誰突然說了句:“營關雖好,卻遠不及京都城繁華熱鬨。”

此言一出,滿堂皆靜,一直壓抑的思鄉之情刹那爆發。

馮樂真眼皮微動,片刻之後緩緩開口:“三年,最多三年,本宮便帶你們回去過年。”

她馮樂真是人非神,前後兩世都有考慮不到、強求不得的事,可唯獨許出來的承諾,沒有一個是落空的。

眾人聞言,眼圈都有些紅了,範公公第一個起身敬酒:“殿下,三年之後咱們回去,可有當年隨先帝巡視大乾時的風光。”

馮樂真輕笑,單手提起酒杯看向他:“萬人相迎,所向披靡。”

範公公笑了,皺紋平添滄桑:“那老奴就提前三年恭賀殿下。”

“卑職恭賀殿下。”

“奴婢恭賀殿下。”

眾人的聲音此起彼伏,馮樂真沒有多說,直接將酒一飲而儘。

“殿下吃點菜,”阿葉怕她醉了,趕緊給她夾菜,“再吃些米飯,殿下不是最喜歡吃這裡的米嗎?前些日子還一直問總督大人一年幾季稻、產量多少,生怕不夠吃一樣。”

“咱們在京都吃的米,也是營關這邊進貢去的,味道醇香甘甜,殿下喜歡也正常,”範公公樂嗬嗬給馮樂真又盛了些米飯,“殿下多吃一些,營關盛產稻米,不怕吃不飽。”

馮樂真被他們的一唱一和鬨的哭笑不得,隻好順應他們多吃了一碗米飯。

一頓飯漸漸吃完,人也三三兩兩散去,轉眼便隻剩阿葉一人陪著她了。馮樂真叫她將廳堂的門打開,等寒風吹到臉上,便又抿了一口酒。

“殿下,您真的要醉了。”阿葉無奈。

馮樂真笑笑:“本宮有分寸。”

阿葉瞧出她心情不太好,猶豫片刻到底還是坐下了:“奴婢陪您喝!”

馮樂真聞言頓了頓,拈起酒杯在她的杯子上碰了碰,誇獎:“懂事。”

阿葉哭笑不得,確定她這會兒至少得有五分醉了。

兩人有一杯沒一杯的喝著,聊聊過去,說說來年,不知不覺間又空了兩個酒壺,阿葉也徹底醉倒在桌子下。

馮樂真昏昏沉沉,隻覺萬事無趣,正準備回屋休息時,突然想起祁景清說了年夜飯結束就來和她一起守歲,眼下早就過了戌時,可遲遲沒見他的人影。

若是沒喝酒之前,她定以為他是身體不支回去歇著了,可偏偏喝了太多的酒,她眨了眨眼,直接披上失而複得的披風,步履蹣跚地出門找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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