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光線昏暗,將馮樂真的臉照得明滅不定,祁景清怔怔看著她,仿佛還在夢中。
馮樂真起身去倒了杯茶,輕抿一口後發現涼透了,又皺著眉頭放下,再回頭時,祁景清已經艱難坐起身來。
馮樂真盯著他看了許久,視線又落在他手中的帕子上:“這便是你之前說的,隱瞞本宮的兩件事之一?”
“……是。”
馮樂真勾唇:“何時對本宮起這種心思的?”
“……很多年了。”祁景清看著她的眼睛。
馮樂真眉頭微挑:“在本宮來營關之前?”
“在殿下來營關之前很多年。”最大的秘密已經暴露,他也沒什麼可藏著掖著的了。
馮樂真笑了:“藏得可真夠深的,本宮都被你騙了。”
她言語間隻是玩笑,對他的剖白似乎沒有太大反應,祁景清默默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麵上不顯山漏水,心裡已經百轉千回。
半晌,他問:“殿下不是說再不見我,為何突然又來了?”
“這得問你爹娘了。”馮樂真回答。
祁景清頓了頓,想到什麼後臉色一變:“他們又去找你麻煩了?”
馮樂真不語。
“他們怎麼可以……”祁景清掀開被子便要下床,可雙腿卻好似徹底廢了,使不出半點力氣。
就在他用力到眼圈泛紅之時,馮樂真總算放過他了:“行了,他們找本宮也沒說彆的,隻是求本宮來瞧瞧你,你若不想他們去找本宮,就該好好養著,作出這樣一副尋死覓活的樣子,他們能不去打擾本宮?”
祁景清呼吸一窒:“我不是故意如此……”
“那是怎麼?”馮樂真反問。
祁景清身體輕顫,隱約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他靜默許久,終於緩緩開口:“我也不知道……”
若說起來,他也有按時服藥,也像從前那般努力吃飯,從未懈怠半分,可不知哪裡出了問題,身體卻一日比一日差。
“我真的並非故意,也無心用折騰自己的方式讓爹娘妥協、讓殿下妥協,我就是……”就是什麼?祁景清也說不出來。
馮樂真看著他垂下的睫毛,莫名想到去年冬天瞧見的蝴蝶,寒冬臘月,小蝴蝶扇著破爛的翅膀,幾乎要碎在雪地裡。
如今的祁景清,也像一隻快要碎掉的蝴蝶。
“鎮邊侯夫婦為你的身體耗儘心血,本宮知道你不會拿自己的身體胡來,平白惹他們傷心。”馮樂真聽見自己的聲音說。
祁景清聞言,攥著被子的手略微放鬆了些:“多謝殿下。”
他低著頭,蔫蔫的。
馮樂真還想再說些什麼,突然聽到他問:“殿下被迫前來,受了不少委屈吧。”
馮樂真笑了:“本宮剛才跟你說的話,你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啊。”
……聽進去了,說是他們求她來的,可如今這種情況,求與逼迫有什麼區彆?祁景清蒼白的唇
動了動,正要開口說話,就聽到馮樂真涼涼反問:“本宮不想做的事,他們逼迫有用?”
祁景清放在被子上的手指一顫,低著頭沒有說話。
“我會跟爹娘說清楚的,”許久,他突然抬眸看向她,一雙眼睛雖然微微泛紅,但已經恢複平靜,“他們不會再去打擾殿下。”
“你呢?”馮樂真問。
祁景清心口一疼,靜了半晌回答:“我也不會。”
“本宮問的不是這個。”
祁景清頓了頓,漸漸明白她的意思,於是又一次低頭:“我會好好養著,儘快好起來。”
馮樂真點了點頭,轉身便往外走。
祁景清看著她乾脆利落的背影,心裡突然意識到,她這一走,或許就真的不會再來了。這個念頭一旦出現,五臟六腑都湧起濃烈的不甘,這種不甘讓他腦子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地開口叫住她:“殿下!”
馮樂真停步,淡定回頭。
“……殿下願意跟我做一筆交易嗎?”祁景清盯著她的眼睛問。
馮樂真眼眸微動:“什麼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