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這才感覺不對:“……英子呢?怎麼一直沒見她?”
“她……她被綁了。”小姑娘父親哽咽道。
鄰居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阿葉帶著人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會兒便徹底離開了,等外頭的動靜徹底消失,小姑娘父親才連滾帶爬地衝進裡屋。
這間裡屋在廳堂後麵,平日不住人,隻堆了一些雜物,如今被翻得有些亂了。
小姑娘父親第一眼沒找到人,當即焦急大喊:“英子!英子!”
“哎呀你糊塗呀,是不是忘了這間屋子原本是糧倉了?他們估計是藏到地窖……”
鄰居話沒說完,角落裡一塊木板便被頂開了,小姑娘活潑地探出頭來:“爹爹!”
“英子!”小姑娘父親看到她沒事,頓時跌坐在地上。
“爹爹!”小姑娘歡快地爬出來,緊隨其後的是馮樂真和聞歌。
一看到這倆人,小姑娘父親當即將閨女護在身後,一臉警惕地看著一人,旁邊鄰居則抄起一把掃帚,直直對著一人:“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他們好心收留你們,你們竟然恩將仇報!”
“誤會,都是誤會,”馮樂真儘可能和善,“方才來的那些人……都走了?”
聞歌淡淡看她一眼。
“都走了,你們也走吧。”鄰居惡聲惡氣道。
聽到阿葉他們離開,馮樂真也沒有太失望,畢竟自己還跟聞歌鎖在一起,即便阿葉找到他們,也沒辦法救下她。
眼下最要緊的,是解決這些人。
馮樂真若有所思地看向幾人。
鄰居對上她的視線,莫名打了個寒顫,正要催促她趕緊走,小姑娘從她爹身後探出頭來:“爹爹,你們彆對姐姐這麼凶呀,她是個好人。”
“你彆說話,快躲起來!”父親立刻將她扯到身後。
小姑娘執著地繼續探頭:“她真的是好人,剛才綁我也是怕爹爹你跟外麵那些人告密,並沒有想傷害我?”
“你怎麼知道?!”她父親還有些驚魂未定,聽到女兒一直為壞人說話,終於忍不住嗬斥。
小姑娘不高興了:“是姐姐告訴我的,姐姐這麼好看,才不會騙我!要不然我才不帶他們躲進地窖!”
馮樂真輕咳一聲
,將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我的確沒有騙她,方才綁她也是迫不得已。()”
說罷,她幽幽歎了聲氣。
大約是她周身的氣度實在不像野路子的人,這下連小姑娘的父親都開始動搖了: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好端端的為何要抓你們??[(()”
“此事說來話長,”馮樂真又是一聲歎息,“簡單來說,就是我與他私奔了。”
聞歌眼皮一跳。
“私、私奔?”鄰居睜大眼睛,手裡的掃帚默默放下來,小姑娘的爹則立刻捂住閨女耳朵,生怕她聽到這兩個字。
馮樂真微微頷首:“我本是營關城一大戶人家的女兒,父母許久之前便為我定下親事,但我卻與自己的……侍衛?”
聞歌這模樣,實在不像小廝,馮樂真隻好勉為其難地給他換個身份。
“與自己的侍衛暗生情愫,我爹知道後,覺得我有辱門楣,便要將我和他一起沉塘,這鏈子便是我爹所綁,意在讓我們到了九泉之下,仍是有罪之人不得自由,我們不甘心就這樣死了,便連夜逃了出來。”馮樂真習慣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種故事信手拈來。
“豈有此理!”小姑娘的父親登時怒了,“雖然你身有婚約還與其他男人牽扯不清,確實是不妥之舉,但你爹這麼做未免心也太狠了些!”
“大哥您見諒,我家這位……”馮樂真慢悠悠看一眼聞歌,旁人瞧見覺得深情,聞歌卻覺得她在用眼神嘲諷自己,“我家這位雖然儀表堂堂,但腦子卻不太好,他也是為了保護我,才會貿然對英子出手,我方才已經說過他了,他知道錯了。”
說罷,她淡淡開口,“還不跟英子道歉。”
聞歌頓了一下,一扭頭便對上她警告的眼神,雖然不情願,卻還是冷著臉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英子。”馮樂真立刻接一句。
“沒事,我不生姐姐的氣,”小姑娘活潑道,說完又補充一句,“也不生哥哥的氣。”
事情算是平息了,一行人從裡屋出來,小姑娘父親剛要問他們打算何時離開,聞歌突然道:“我們可否再留宿兩日。”
馮樂真一頓,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為、為何?”小姑娘父親問。
“他們剛查過這裡,短時間內不會再回來,我身上有傷,正好可以在這裡住兩日休養一番,”聞歌說著,從自己腰帶上摳下一塊玉遞過去,“這算是食宿費。”
“不不不,這個我不能要……”小姑娘父親連忙擺手。
“是他該給的,你就收下吧。”馮樂真笑笑道。
“是呀,收下吧,這玉瞧著值不少錢呢。”鄰居也附和。
小姑娘父親雖然同情他們的遭遇,但經過剛才那一場事,他現在隻想讓來曆不明的兩個人趕緊走,結果這些人一唱一和的,讓他本就亂糟糟的腦子更加不清明,等回過神時,已經稀裡糊塗地接下了玉。
“罷了,我看剛才那群人,也不像窮凶極惡之人,想來就算暴露也
() 不會將我們如何,你們就再住兩日吧,要是他們再來,你們就還躲到裡屋的地窖裡。”小姑娘父親歎息一聲,算是答應了。
重新回到昨晚暫居的客房,已經是半個時辰後,馮樂真剛一進屋,便聽到聞歌問:“為何要幫我打圓場?”
馮樂真款款到床前坐下,聞歌手上綁著鏈條,隻好一路跟過去,最後她坐他站,也不知誰才是被綁架的那個了。
“因為本宮若不解釋,他們一定會找機會報官,”她不緊不慢地開口,“你身上有傷,還拖著本宮,隻怕輕易就被他們抓了。”
聞歌緊盯著她的雙眸:“這樣豈不是正如你的願?”
“是如你的願吧?”馮樂真反問。
兩人對視許久,馮樂真笑了一聲:“看來我們都不想驚動月城的官府。”
“我不想驚動,是因為月城巡撫是皇上外家之人,一旦知道我為了救出同伴違抗皇命,定會上達天聽對我不利,你呢?你為何不想驚動他們。”聞歌問。
馮樂真:“也是因為月城巡撫是皇上外家之人。”
她跟著聞歌,至少是安全的,但如果被官府抓去,可就未必了,這也是阿葉並未對外言明身份的原因。
聞歌一頓,登時便明白了:“你怕身份暴露,會有性命之憂。”
“本宮覺得他不敢,但人心難測,”馮樂真倒是坦然,“親弟弟都派人來殺本宮了,這世上本宮還能相信誰?”
聞歌表情微微動容。
馮樂真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抬腳踢了踢他的小腿。
“乾什麼?”聞歌皺眉。
“這麼冷淡做什麼?”馮樂真眉頭微挑,“本宮與你有什麼仇怨嗎?”
聞歌不語,隻定定看著她。
馮樂真看著他抗拒的模樣,突然有些想念前世的他,記得那時他負責她的一日三餐,每次送完飯都會到殿門處等著,偶爾她抬眸望去,還能瞧見他偷看自己。
相比現在這個冷冰冰的家夥,還是十七歲的他比較有趣。
“你的人殺了我的人,”聞歌突然開口,打破了屋內久久的沉默,“如此大仇,我不該對你冷淡?”
馮樂真頓了頓,總算想起他們刺殺她那日,他脫口而出的一句‘李大哥’。
她驀地笑了:“小鈴鐺,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是你先帶人來殺本宮,你的人還傷了本宮的人,本宮才叫人還擊,若你不帶人來殺本宮,難不成本宮還要無緣無故將他找出來殺了?”
“你叫誰小鈴鐺?”聞歌皺眉。
“你啊,你難道不是?”馮樂真沒想到他的重點落在了這裡,掃了一眼他手腕上的東西。
聞歌蹙了蹙眉,突然想起她先前在長公主府時,對他的事如數家珍,害他差點以為是自己人裡出了叛徒,可後來她手下的種種反應,以及自己人見到他後的反應證明,並沒有人背叛他……既然無人背叛,她又是如何知曉他這麼多事的?
聞歌心生疑惑,便直接問了出來。
“自然是本宮查到的。”馮樂真淡定回答。
“不可能。”聞歌想也不想地否認。
馮樂真似笑非笑:“為何不可能?難道是料定自己隱藏極深,本宮無論做多少努力,都查不出你半點蹤跡?”
聞歌意識到她在套自己的話,頓時不言語了。
可惜還是晚了,馮樂真盯著他看了片刻,笑道:“敢這般篤定的,必定是無父無母、無親友近鄰,且自幼便藏於暗處,過著非常人的日子,莫非你也是如此?若真是如此,你這個年紀,又聽令於馮稷……難道是先帝養的死士?”
聞歌沒想到隻是一句‘不可能’,便能讓她聯想出這麼多,登時神色繃緊。
馮樂真看得出來,他雖在追殺行刺之類的事上敏銳聰慧,但到底年歲較小,大多時候卻沒太多心眼,甚至還有點一根筋。
為免他過於提防,她適時轉移了話題:“方才本宮說了,你的人行刺在先,所以死不足惜,若隻為這件事,本宮倒覺得你沒必要揪著不放,若你藏得夠好,那咱們至少還得再相處一十餘日,這一十多天,本宮希望你少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咱們相處起來也好舒服些,你覺得如何?”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她言語溫和條理清晰,聞歌似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可又總覺得若是答應,又容易掉進她的陷阱。
糾結之下,他開始漫長的沉默。
馮樂真也不在乎,隻安靜等著他想通。
許久,他緩緩開口:“可以。”
“很好,”馮樂真點了點頭,“那現在,你服侍本宮去如廁吧。”
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