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樂真聞言,溫柔地擦擦他臉上的泥土。
菜芽長出來了,聞歌心情很好,可惜當天晚上,便下了一場大雨。
聞歌胡鬨之後睡得極沉,馮樂真反倒被雨聲擾得睡不著,坐起身來聽了許久,突然想到聞歌種的那些菜。
下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她百無聊賴,正胡亂想著,一隻有力的胳膊突然橫在她腰上,將她直接往懷裡提了提。
“怎麼不睡?”他含糊地問。
馮樂真笑笑,躺下了:“這就睡。”
聞歌哼哼兩聲,再次睡了過去。
等他意識到昨夜下了場大雨時,已經天光大亮,聞歌趕緊飛奔到菜園子裡,卻看到自己的菜芽們挺拔結實,正在迎風招展。
他笑了一聲,隨即狐疑:“怎麼一夜間長大這麼多?”
馮樂真淡定上前:“老天給它澆了這麼久的水,自然要長大一些。”
“可菜葉都變了,”聞歌撥弄一下菜芽,“之前是圓葉,現在是針葉。”
馮樂真:“……”不一樣嗎?她之前怎麼沒看出來?
聞歌看著她的表情,漸漸明白了什麼,頓時皺起眉頭:“你把我的菜換了?”
“你那些朋友換的。”馮樂真立刻推黑鍋。
剛被使喚著種完地的宇哥恰好出現,聞言僵了僵後扭頭就走,聞歌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沉默片刻後出門去了。
馮樂真本意是不想他失望,沒想到他還是失望了,正思索該怎麼勸好他時,他又拿著一包新菜籽回來了。
“我現在種,走之前肯定能讓你吃上我的菜!”他一臉興奮,不複之前的失落。
馮樂真哭笑不得:“你朋友好不容易挪過來的菜芽,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可以留著,我再找一塊空地種就是。”聞歌堅持。
他們要留在驛站的日子本就不長,現在又耽擱這麼多天了,馮樂真怕他種了也是白費功夫,於是又勸:“其實不種也行,你將現在這些菜芽照顧好不就行了,長大之後也算是你種的。”
“那怎麼能一樣,我要種菜給你吃,不是從種子長起,就不算我種的
() ,”如今的聞歌在對上她時,總是好說話的,可那根犟筋卻一直是在的,偶爾總會露出非常執拗的一麵,“這是我答應你的。”
馮樂真看了他許久,到底是沒再勸。
這一日起,聞歌種得更是認真,偶爾夜間下雨,也會著急忙慌地起來給菜地擋雨,經過許久的努力,終於讓馮樂真吃上了他親自種的菜。
一個月轉瞬即逝,聞歌終於等來了馮稷的文書,可以回京複命了,馮樂真卻也在這個時候病倒,整日躺在床上懨懨無神,自然也受不得舟車勞頓。
聞歌糾結許久,終於做了決定:“我在月城給你找個房子,你暫時住下養病,等我回京複命之後,就回來找你。”
馮樂真抬眸看他:“我想和你一起去。”
“我何嘗不想,”聞歌與她十指相扣,聲音有些沉悶,“但你現在身子虛弱,經不得這些折騰,更何況……我仔細想了想,越靠近京都,認識你的人就越多,你也就越危險,與其跟著我冒險,不如留下好好養病,等著我回來找你。”
馮樂真靜默片刻,輕笑:“難為你考慮得這麼仔細。”
聞歌歎了聲氣,抓起她的手在臉邊蹭了蹭:“我請個婆子伺候你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好。”
“我走之後,你要按時吃藥,不要任性。”
“好。”
“你平時少出門,如果實在覺得悶……”
“聞歌,”馮樂真打斷他,眉眼平靜,“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麼照顧自己。”
聽著她的保證,聞歌非但不覺得欣慰,反而莫名心慌,仿佛他這一走,就會有什麼東西要失去控製一般。
這種心慌出現之後就一直存在,且隨著離開的日子漸近,還有種越來越嚴重的感覺,以至於馮樂真都發現了他的異常。
臨彆的前一晚,他拉著馮樂真折騰了許久,直到馮樂真受不住了,一腳將人踹到地上,才算勉強結束。聞歌也不生氣,悶悶從地上爬回床上,抱著馮樂真不撒手。
“你究竟在擔心什麼?”馮樂真問。
聞歌不說話,隻是將她抱得更緊。
馮樂真剛才那一踹已經用儘最後一點力氣,這會兒手都抬不起來了,也隻能任由他抱著:“我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沒必要擔心。”
“我不是擔心這個。”聞歌總算開口。
馮樂真:“那是怕阿葉他們找到我?你放心,我會仔細藏好,他們找不到的。”
“也不是這個。”聞歌歎氣。
馮樂真笑了:“那是為什麼?”
聞歌又不說話了。
馮樂真不懂少男心思多惆悵,見他一直不語,乾脆閉上眼睛睡覺。
就在她快要睡著時,聞歌突然開口:“我總覺得今日種種,仿佛做夢一般。”
馮樂真緩緩睜開眼睛。
“你說,我們是真的在一起了嗎?”聞歌聲音有些低,“等我這次回了京都,徹底了結前事,你我就
能長相廝守了嗎?()”
隻要你願意,自然可以。?()_[(()”馮樂真說。
聞歌心裡高興了點,低頭在她頸窩裡蹭了蹭,碎發掃在馮樂真的肌膚上,帶來不算討厭的癢意。
“真好,”聞歌輕笑,“我仿佛做夢一般。”
馮樂真輕輕撫摸他的頭,沒有說話。
一夜安眠,再醒來便是離彆。
聞歌從前不懂,為何有些男的娶了媳婦兒便仿佛變了個人一樣,黏黏糊糊的惹人討厭就算了,還非常的沒出息,三句話離不開自己媳婦兒,直到今日離彆,他握著馮樂真的手,怎麼也不想放開,就突然明白了那些人的心境。
“要不……”他糾結一瞬,扭頭看向夥伴們,“你們替我請辭吧,我就不回去了。”
“好啊,我告訴皇上你沒殺長公主殿下,還要娶人家做老婆。”宇哥麵無表情。
聞歌板起臉,重新看向馮樂真。
“這次回去,要事事小心,莫要輕聽輕信,對誰都要留個心眼,哪怕是從前十分信任的人。”馮樂真叮囑。
聞歌聽完沉默一瞬,道:“我以為你會挽留我。”
馮樂真笑了:“要不了多久就見麵了,有什麼可挽留的?”
“要不了多久?”聞歌皺眉,“等我徹底結束,隻怕得兩個月時間!”
兩個月很久嗎?馮樂真對上他不高興的視線,識趣地沒有問出口:“就算是兩年,二十年,我也是願意等的。”
聞歌身後一眾人頓時酸得牙疼,聞歌卻是高興:“不會讓你等這麼久的,我會儘快回來。”
“我說的話你可都記住了?”馮樂真又重複一遍。
聞歌點頭:“記住了,不會輕聽輕信。”
“要仔細察言觀色,若有不對就立刻跑,”馮樂真繼續叮囑,“還有啊,不要亂吃彆人給的東西,尤其是談公事時,一定要打起精神,若有異常,不得大意。”
聞歌盯著她看了半晌,再開口有些得意:“你其實很擔心我吧。”
“聽到沒有。”馮樂真難得嚴肅。
聞歌抿了抿唇:“知道了,放心,我會平安歸來的。”
馮樂真笑著點了點頭,直到他騎著馬一步三回頭的離開,眼底的笑意才漸漸消散。
“出來吧。”一片安靜中,她緩緩開口。
阿葉從角落裡閃現:“殿下。”
“帶人跟上他們,去了京都以後兵分兩路,一路盯著他們的動向,一路去和婉婉彙合,本宮前些日子已經給她去了信,她知道該怎麼做。”馮樂真淡淡開口,周身氣勢無雙。
阿葉低著頭答應一聲,抬頭便看到祁景仁親自駕著馬車出現。
“玩夠了嗎殿下,卑職來接您回家。”祁景仁手裡勒著韁繩,玩笑一般開口。
馮樂真掃了她一眼,唇角再次浮現一點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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