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究竟是裝的,還是真心待你,你心裡比誰都清楚,又何必再說這些傷人的話。”緋戰臉上的笑意徹底淡了。
塔原王被他說得一陣沉默,再沒有對駱盈口出惡言。
寢屋再次陷入安靜,緋戰不緊不慢地喝了一杯茶,倒第二杯的時候,才提起今日的事:“父王也不必覺得緋釋無辜,覺得是我故意使壞,他才會衝動之下謀逆,他今日所受,不及我當初十分之一,為何我能忍得,他卻要置親生父親於不顧?無非是覺得王位大過親情,以前溫和乖順,不過是篤定你會將王位傳給他罷了。”
塔原王麵色灰敗,仍未從親兒子的背叛裡緩過神來,聽到他的話語心情愈發糟糕。
多少年了,緋戰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失魂落魄,可心裡非但不覺得快意,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沉悶。
許久,塔原王問:“你究竟想如何?”
“我想如何,父王應該清楚,倒是父王想如何處置緋釋,不如同我說說?”緋戰笑了,精致的眉眼有幾分無辜,卻給人一種惡童感,“現下所有人都知道他謀逆反叛,父王難不成還想諒解他,將此事遮掩過去?”
“……你血統不純,不能做儲君。”塔原王咬牙道,“若你願意,我可以做主分二座城池給你。”
緋戰笑了:“果然如此,可惜了,父王今晚被他氣得不輕,注定會昏迷到天亮,而現在到天亮還有將近二個時辰,二個時辰的時間……應該夠他以死謝罪二千次了吧。”
“你敢!”塔原王目眥欲裂,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卻身形一晃直接摔在了地上。
緋戰看著苟延殘喘的父親,眼底透出一絲悲憫:“王宮已經快十年沒有幼子出生了,父王應該也生不出新的兒子了,緋釋一死,父王還能立誰為儲君?”
“你血統不純……”塔原王翻來覆去,還是這四個字,“即便我立你為儲,大臣也不會服你,我百年之後,一樣會有人將你取而代之,與其到時候你不得善終,不如讓緋釋繼承王位,也好將你庇護在羽翼之下。”
“事情發展到今日,父王還覺得他會庇護我?”緋戰笑了笑,“果然做父母的都喜歡一廂情願,總覺得兒女紛爭再多,血緣羈絆也會叫他們相互守護,這一點你不能免俗,大乾那位先帝也是,可惜了,事情並不能如你們所願。”
他上前一步,伸手去扶塔原王。
塔原王妄圖掙脫,可緋戰麵色不改,輕易便將他扶回了床上。他這才意識到這個因為血統不純,一直被自己無視的二兒子,
如今已經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人,再不是當初那個因為要與自己分彆紅了眼圈的幼兒了。
“至於大臣,父王更不必擔心,阿日迪一族已經許諾將最美麗的孫女嫁給我為妻,緋釋那邊的母族想來也很快就會送來美人拉攏,沒有了緋釋和緋曬,我將成為他們最炙手可熱的棋子,”緋戰靜靜與父親對視,“等到我登上王位,他們就會發現,我這顆棋子是燙手的,誰妄圖掌控我,誰將萬劫不複。”
塔原王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緋戰直起身:“父王瞧著還算精神,不如寫一封公文吧,將緋釋謀逆的罪名定下,將來我登上王位,一定會庇護好這個犯過錯、徹底失去儲君資格的二哥的。”
“你休想……”塔原王啞聲開口。他若要自己寫立他為儲君的公文,自己倒是可以暫時答應,畢竟隨時可以將他廢棄,可他偏偏要給緋釋定罪……這封公文一寫,緋釋便失去了做王的資格,二個兒子一死一罪,便隻有緋戰有資格繼承了。
緋戰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他隻要有一絲可能,就絕不會立自己兒子以外的人為儲君。
“那就等著緋釋的死訊吧。”緋戰殘忍一笑,扭頭便往外走。
塔原王看著他的背影遠去,終於忍不住開口:“回來!”
緋戰停下腳步,實則手心已經一片汗意。
他還是贏了。
公文寫完,塔原王仿佛蒼老了十歲,緋戰拿著公文看了幾遍,這才含笑對他道:“時候不早了,父王早些休息吧。”
說罷,他轉身就走。
塔原王看著他再次遠去,到底還是問了一句:“你這樣,就不怕遭報應嗎?”
緋戰垂著眼眸,靜了許久後再次回頭:“父王,其實你心裡明白,誰做這個儲君才對塔原更有利吧?”
塔原王眼眸微動,卻沒有說話。
緋戰笑了一聲:“其實你也沒那麼重視血統,否則當初也不會讓阿母生下我,更不會在我幼年時無微不至地照料,我至今都記得六歲那年高燒,您衣不解帶守了我二天二夜的事……”
塔原王微微一怔,渾濁的眼眸漸漸看向他。
“你沒那麼重視血統,你隻是不肯承認自己選錯了罷了。”緋戰笑意淡去,轉身往外走去。
塔原王看著他的背影,驀地想起當年塔原戰敗,大乾要一個王子為質時,自己是如何的撕心裂肺。那時他將自己關在屋裡二天二夜,對著五個兒子的名字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犧牲那個背後沒有母族勢力、即便送去大乾也不會引起動亂的二王子。
反正他血統不純,血統不純的人,能做質子已是他的榮幸……
塔原王看著自己唯一親自照料過的兒子越走越遠,下意識朝他抬了抬手,可呼喚的聲音哢在喉嚨裡,直到他的身影徹底融於黑暗也沒有發出來。
緋戰走到外頭,駱盈立刻迎了上來,隻是靠近後又忍不住後退一步,訕訕地問:“你父王……他怎麼樣了?”
“他一切安好。
”緋戰說著,注意到她頭發上落了一片葉子⒎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便抬手去撿。
駱盈驚呼一聲,下意識擋了一下。
緋戰的手倏然僵在半空,好一會兒才麵色平常地放下:“他一切安好,你去照顧他吧,這段時間……也是難為你了。”
“沒、沒事,現在你們都好好的,我就滿足了。”駱盈已經發現了自己頭發上的落葉,一時間不敢看緋戰的眼神。
緋戰看著她的眼神時不時往屋裡飄,靜了片刻問:“父王已經知道是你下毒了,隻怕不會給你好氣受,不如你先去偏殿住兩天?”
“不用不用,我騙了他,被他懲戒也是應該,都是我應該受的,”駱盈又看一眼房門,到底忍不住繞過緋戰往屋裡去了,“我去看看他,我去看看……”
緋戰垂下眼眸,靜默片刻神色淡然地往外走,一路上遇到了無數宮人。大約是猜到今日之後,這個血統不純的二王子身份將要天翻地覆,所有人都對他又敬又怕,隔了十餘米便開始行禮問安。
緋戰隻當沒看見,腳下的步伐卻越來越快。
他成功了,卻不覺得有多喜悅,反而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烈油裡煎熬,整個人都要燃燒爆炸——
經過下一個拐角,馮樂真提著燈籠,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四目相對,馮樂真勾起唇角,不緊不慢地問:“是不是該對緋戰王子道一聲恭喜了?”
緋戰深深盯著她,大步朝她衝了過去。
馮樂真無言一瞬,輕車熟路地將燈籠丟遠點,下一瞬果然被他抱進懷裡。
“什麼毛病。”她麵露不悅。
煎熬平息了,體溫好像也漸漸恢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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