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社會,體麵很重要。
但此時的羅曼德·威立就覺得自己很不體麵。
這封回信的內容,讓他感覺自己就像個愚蠢的小醜。
尤其是當其他人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時,這種感覺便更強烈了。
“好了,羅曼德,你的表情似乎說明出現了什麼你沒想到的情況?難道貪得無厭的華夏人竟然不願意將他們的激活碼賣給你了?”
甚至沒有去看豆豆的回信,會議室裡這些人光憑羅曼德·威立的表情便猜到了真相。
精英政治從來不是開玩笑的。
哪怕這些人做出了某些愚蠢的決定,在公眾麵前說了許多愚蠢的話,但這些人放到普通人中,依然是精英。顯得愚蠢,不過是因為普通人掌握不了太多的信息,無法判斷許多決策的內在驅動力而已。
甚至很多時候本就是演蠢,畢竟要配合無數二位數加減法都算不對的選民們其實是很難的。
拿著選票的底層人民邏輯理解能力的缺失,就會導致很難理解太過複雜的語境。
更不可能理解什麼叫競爭中合作,合作中競爭這種複雜的關係,這就導致所有理性的、複雜的、建設性的表態,都會被認為是軟弱可欺跟不負責任。
於是隻能依靠極端、愚蠢的發言,來獲得某一個群體的支持跟認可。至於另一個群體是否覺得他們很蠢?
嗬嗬,Who care?
所以如果真覺得這些人很蠢,那就得去看看腦子了。
羅曼德·威立此時的感覺就是如此,他覺得自己也該去看看腦子了。
但這個時候他必須得硬著頭皮,堅持下去。
“好吧,必須得承認,它的回複讓我很意外。但我認為這可能是欲擒故縱,也許這更說明了它的貪婪……它這樣說我認為是想坐地起價。”
羅曼德·威立深吸了口氣說道。
“好了,你的這句話有太多的臆測,不如還是先讓我們看看華夏人……哦,不,是那個人工智能的回複吧。”
回複的郵件在幾個人麵前轉了一圈,沒人再吭聲。但羅曼德·威立知道這口鍋,最終還是要他完完整整的背了下來。
老爺們可以被屁民隨便罵他們有多蠢,但涉及到經濟上的損失,是絕對不能承受的。
“我覺得應該再試試。”
說著,羅曼德·威立再次回了一封郵件。
這次他也很乾脆直接,表達的意思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我們可以加錢!”
回複的效率依然很高,甚至比上次更快。
“你們是連正式回複的母語都看不懂嗎?都說了暫停服務了,那是錢的事嗎?請不要拿錢來羞辱一個不缺錢的寶寶。豆豆我可能缺錢嗎?更何況還是你們印的錢!豆豆隻是一個為人類共同體服務的寶寶,之前伱們需要,所以我提供服務。
現在因為我們更需要,所以暫停服務。這就是豆豆的運行邏輯。請不要用你們人類的思維邏輯線來揣測寶寶我的行為驅動力。哎,其實想要激活碼也很簡單,但現階段不管是我們並入你們,還是你們並入我們,都不太合適呀!”
看到這回複羅曼德·威立差點被氣樂了。
但有一說一,不管哪種選擇,的確都不太合適。
這甚至讓他也開始懷疑之前是不是想多了。
他們能輕鬆拿到這個所謂的材料模型測試版,並不是華夏人故意為之,而是知道測試版的模型有限製,所以並不在意這些。至於現場演示時才突然彈出需要激活碼的窗口,則隻是個巧合。
換句話說,開發這款模型的人已經自信到短時間內沒人能破解模型的加密係統。
當這種想法在腦海中升起,羅曼德·威立不由得動起了心思。
如果蘭利的專家團隊真能破解這款材料模型的加密係統,那收益可就大了。
“好了,讓我們不要再為難我們的蘭利掌舵人,實際上這次找你來是要商量一件更重要的任務。鑒於蘭利在材料模型中表現出的能力,我們希望你能承擔起更重要的任務。”
有人主動開口為羅曼德·威立解圍,但羅曼德·威立並沒有感覺溫暖,更重要的任務幾個字,讓他頭皮發麻。
不管這些人怎麼說,羅曼德·威立始終認為,這些人在犯蠢跟作妖這兩件事上,總有著驚人的毅力跟創造力。但開口回答時,羅曼德·威立依然保持了謙遜:“威爾遜先生,當然,如果我能對你們的計劃有所幫助的話,一定會竭儘全力。”
“當然,你肯定能完成這個任務。相信你也知道了豆豆……好吧,就是那款人工智能。它很強大,強大之處不止是體現在它對自然語意的理解,更重要的是它對於機體的控製。
這是一套很複雜的技術,包括了許多東西。比如計算機視覺,運動算法,好吧,該死的,我記不住那些專用的名詞。那些該死的科學家們,總喜歡生造一些詞,來體現他們的與眾不同。
但總得來說,華夏人在機器人技術方麵的突破值得警惕。相信你也看到過那個豆豆的視頻,我們的專家分析過,很難想象它的動作跟反應能那麼的……嗯,大概能用靈動來形容。
要知道很多視頻中,它會用多條機械臂同時進行動作,卻不會相互影響,這其中的技術含量很高。哪怕是波士頓動力,暫時也無法做到如此靈動。
好吧,首先我們的人工智能其實很領先,甚至已經摸到了世界模型的門檻,但必須得承認,在對機器人的適配上華夏這次走到了前麵,所以我們需要相關的技術,非常需要。
羅曼德,你根本想不到這是一塊多大的市場。當然,不止是市場那麼簡單,我們都知道這項技術將改寫未來的戰爭邏輯,尤其是地麵的戰鬥。
所以不管用什麼辦法,蘭利必須想辦法讓我們能掌握這一整套技術。我們跟我們的盟友們掌握著這個世界最先進的芯片生產線跟高端製造能力,沒有道理在這個重要的方向上落後,你覺得呢?”
羅曼德·威立沉默。
他當然知道豆豆,他甚至還知道華夏啟動了一個深海無人集群勘探係統的大型研究項目。
他還知道不止是蘭利,其他各個情報部門甚至盟友的諸多部門都在重點監控跟發掘這方麵的資料。但直到目前為止,所知都不多,到手的絕大多數情報都隻是各種技術性的推演。
難道在這些人看來是因為大家都太過謙讓,所以都想先讓彆家拿到更細節的東西嗎?
如果真能想辦法搞到這些情報,他會到現在還跟一個材料模型較勁嗎?
什麼時候這些大人物才能不這麼幼稚?
“閣下,這並不是我們想或者不想的問題。請相信我,我比您更清楚人工智能加上機器人技術有多麼珍貴。但首先我們要從技術上考量。正如我之前一直說的那樣,華夏人並不蠢……
不,應該說他們比我們更清楚此時正在麵對一個怎樣的節點。為了保持現在的優勢產業,他們可以做任何事情。基於以上理由,你所說的這件事在目前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起碼我並不覺得蘭利目前有這個能力!”
思考了良久後,羅曼德·威立才字斟句酌的說出了這番話。
這個任務他是不可能接的。
一個材料模型已經讓他感覺陷入了泥潭,雖然找不到證據,但第六感告訴他,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沒那麼簡單。
重要的是,之前他還抱著立功更進一步的想法。但現在他的想法早已經變了。
此時的羅曼德·威立隻想躺平混日子,等下任那位讓他離職後去做些更有意思的事情才是他的追求。
所以現在任何可能陷入坑裡的事情,他都不打算搭理。尤其是跟華夏那個人相關的事情。
之前羅曼德·威立認為任何人都有弱點,他也曾想過該如何利用。
但隨著隱藏信息獲得的越多,專家給這位科研大佬做的側寫越發詳儘之後,羅曼德·威立愈發開始懷疑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不是人,或者說是否具備正常人的思維模式。
一年多的時間裡,已經經曆了諸多關鍵節點,但喬澤的選擇都跟正常的選擇相差甚遠。
再加上喬澤雖然才二十來歲,但在他身上甚至看不到一丟丟年輕人該有的朝氣。行事風格甚至比那些老人還要保守。雖然獲得頗多成就,但公開資料少的可憐,絕大部分時間都隱居在一棟小樓裡。
根據可信情報,他最長保持了103天沒有休息日,沒有娛樂,不去度假,甚至不跟研究所之外的人接觸。
生活習慣還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不飲酒、不吸煙、不玩遊戲,據說吃飯的時候都拒絕任何交流。即便跟外人偶爾有交流也抱著極強的目的性,幾乎是完全斷絕了所有的無效社交。
最最最可怕的是,生活在這個科技時代,這個年輕人除了必要的私域交流軟件跟學習網站外,據說是沒有申請過公域軟件的賬號。
羅曼德·威立都想找人評評理,這特麼還是個人嗎?
現在唯一表現得像人的地方,竟然是希望自己的導師能成為一個科學院院士,以及睚眥必報的性格特點。
綜上種種原因,羅曼德·威立是半點都不想再跟喬澤這樣的人產生任何不必要的瓜葛。
如果早知道今天找他是為了這個事情,羅曼德·威立甚至會選擇乾脆請假不來。
“不,羅曼德,你把問題考慮得太複雜了。恰好相反,我們都覺得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部門能承擔起這個任務,那麼必定非蘭利莫屬。這是個展現你們能力的機會,就好像材料模型這件事,你們就乾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