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觀可能牢不可破,但信仰的轉變卻可能是一瞬間的事。
尤其是對跟錯的分界線不那麼明晰的時候。
兩個方向,每個方向的人都覺得他們是在為了這個國家好,大家的目的相同,隻是各自堅定的認為想要實現的手段不那麼統一的時候,往往會讓失意者更容易說服自己改弦易轍。
毫無疑問,此時的羅曼德·威立正處於這種狀態。
如果他隻是為了這個國家服務,選哪邊不是選呢?
真要說起來,起碼在某些思路上,另一邊似乎沒有那麼蠢!
至於為自己謀取些私利……
難道不正常嗎?
……
華夏,京城。
某辦公室裡,兩位老人家正相對坐在一起,聊著些閒話。
當然到了他們這個地位,哪怕是幾句閒話,也可能間接影響到許多人的命運。
“邱老,最近還好嗎?”
“說實話,不太好。”
“哈哈,邱老還是直性子啊。怎麼?還在生那個孩子的氣?”
“不是生他的氣。華夏能出現這樣的數學大才,我很歡喜。就是燕北那些宵小太過分了。喬澤這樣的天賦,若落入了隻看重利益的目光中,就如同珍珠投入了泥沼,其光芒被渾濁所遮,其價值被功利所束。
喬澤的才智本應為探索真理、服務人類的偉大事業而生,若是被那些隻懂得索取而不懂得回饋的手掌所控,這是對天賦的一種悲哀利用,更是對這種驚世才華的一種無情揮霍。”
錢老聽了這番話,笑了。
眼前這位老人,是真的對燕北學派深惡痛絕啊。
錢老當然知道這番話是針對西林工大跟燕北大學的合作。
說實話,燕北大學會做出這種選擇,是他都沒想到的。能屈能伸的典範了。
華清則因為雙方的這次合作很被動。
打擊最大的自然還是求真學院的領軍班、英才班以及人工智能那四個班。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以麵前這位邱老名義主持的數學科學領軍人才培養計劃。
今年華清招生形勢很嚴峻,錢老也聽說了,有不少通過了數學科學領軍人才培養計劃的學生,本該3月到6月來華清進行預科培養,但其中不少人卻換了選擇。
如果都是去報名了西林工大的喬班,或許還能過得想。
但據說有不少學生聽說了燕北跟西林工大的合作計劃之後,決定轉投燕北,的確容易讓人上頭。
“邱老,你多慮了。不過是學校之間的合作。燕北那邊倒的確是想把喬澤給挖過去,但這不是也沒能成功嗎?你知道的,那時候想把喬澤調到京城來,他都直接拿辭職威脅,想利用他?燕北那些人還沒那個能耐。”
錢老笑著勸解了句。
他可懶得費心幫燕北學派說話。
兩邊的矛盾已經架在那裡,根本無法調和。
其實從目前學術界的情況考慮,其實喬澤留在西林還是個很聰明的決定。
真到了京城,大概不可避免會陷入學派之間的內耗。
以喬澤現在的地位,哪怕表露出一點點傾向性,對另一邊都是極為嚴重的打擊。
即便以喬澤的性格壓根不會表態,大概也會不堪其擾。
他有時候想想都會覺得很煩。
太多太複雜的利益糾葛之下,想要獨善其身幾乎是不可能的。
人在西林還真就能避開不少亂七八糟的事情。
“哼……那就是他們那個陳校長了,短視!”邱老冷哼了一聲道。
錢老笑了笑,開口道:“說到這個,最近還有件趣事,我也是聽下麵的人討論知道的。”
邱老隨口問了句:“趣事?多有趣?”
“是這樣的,燕北大學的小許你知道吧?就是許昌樹。”
“哦,所謂的黃金一代那個許昌樹?我知道的,天賦的確還不錯。”邱老點了點頭,說道:“聽說他棄暗投明去西林工大了吧?”
“對。前些天,張洪才因為喬澤證明哥猜的論文,給許昌樹打了個電話。許昌樹跟他說了些話,很有意思。讓這位張主任直接跑去跟老廖訴苦呢。”
“哦,那個許昌樹說了什麼?”
“他說西林數研所研究的數學跟他們研究的數學已經不是一回事了,還說隻要掌握了他們研究的那些新工具,給他們多些時間,研究所的教授們都能證明哥猜。
另外還有一些關於未來數學應用發展的預測,都很有見地。從西林數研所開始,未來喬代數幾何普及之後,數學分析所使用的工具都將革新,再過個幾年,可能教學使用的諸多教材都要改頭換麵了。”
錢老唏噓的說道。
一句話讓邱老沉默了。
不管內心有諸多不滿,但聽了這番話之後,都化作了深深地無奈,唯一的恨大概就是為什麼不能再年輕二十年,哪怕十年都可以。
當然,這本就是許多數學界大佬的無奈。
華夏有句話叫活到老學到老,但真到了一定的年紀,想要再接受新鮮的知識,尤其是數學方麵的知識,難度太大了。即便能夠通過豐富的經驗去判斷一些證明跟命題的正確性,或者直接使用那些成熟的工具。
但想要完全理解新知識,卻往往力所未逮。
這跟能力無關,隻是生為而人的悲哀。
大腦機能的衰退是不可逆的。
過了四十歲,或許還能保持旺盛的精力跟求知欲,但不管是記憶力、想象力還是理解能力,都不可避免的出現衰退,衰退還不是線性的,而是指數級的。
六十歲之後,再想去學習一套完整而抽象的理論不是不可能,但如果想深入的研究,太難了。
更彆提邱老已經七十多了。
不服老是種可貴的精神,但自然法則終究是無法抗拒的。
於是滿心的糾結最終化作一句:“這個小許還不錯,雖然比不上喬澤。當然,目前看來,也沒誰能比得過他。”
“對了,喬澤那篇證明哥猜的論文你應該也看過了吧?怎麼樣?你覺得他的證明能被認可嗎?”
“我是陳老先生的學生,可不是華老先生的學生。雖然兩位老先生是至交好友,但研究方向可截然不同。如果喬澤的論文用到了偏微分跟微分幾何的思想,我還敢點評一二,但這種純粹的解析數論領域可就不是我的長項了。
說到這個,我又有話要說了。如果不是因為華老去世之後,他的徒子徒孫被打壓的那麼厲害,至於現在國內都沒幾個有資格評價喬澤這一成果的嗎?
王、陳兩人去世之後,甚至有些人都開始堂而皇之的宣揚數論無用論。搞到現在大家都覺得研究哥猜這種題目毫無意義。現在喬澤證明出來了,這些人又要怎麼說?
總之我是偏向於喬澤是對的。我等著他開一場報告會,我希望能去現場看看,聽聽大家怎麼說,也看看一些人的嘴臉。我都準備好翻出某些人以前的言論,寫一篇文章了。”